月光在砂小径上碎成斑驳的血点。甄玉的绣鞋碾过青砖缝隙里未干的朱砂液，底立刻传来灼烧般的刺痛。安陵容的喘息声在身后三丈处忽远忽近，杏色裙裾扫过砖面时发出黏腻的声响，像有无数小虫在啃食叶。
"分头走！"甄玉突然将浣碧推向岔路右侧的梅林。银镯相击的脆响中，浣碧的惊呼还未出口，就被甄玉沾血的手指按住了嘴唇。月光照亮她腕间崩裂的纱布，新鲜的血珠正顺着指尖滴在浣碧的银镯上。
血珠与银器相触的刹那，御书房方向传来瓦片坠地的爆裂声。安陵容的脚步声果然转向声源处，发间歪斜的玉簪在月光下甩出一道混着丝的弧线。
浣碧的瞳孔在暗处收缩。"小主早就知道......"
"嘘——"甄玉的耳垂擦过太湖冰冷的棱角。石面上凝结的夜浸透她后背的衣料，安陵容踉跄的身影倒映在露水里，扭曲成一条濒死的鱼。那半块染血玉佩在她掌心发着诡异的红光，照亮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深浅不一的"嬛"字。
安陵容的指甲突然抠进石缝。"你以为姐姐给你取名'玉'是为什么？"她的声音像钝刀刮着陶罐内壁，"双玉佩认主那天，你被锁在柴房饿得啃手腕......"
甄玉的穴突突跳动。腕间陈年旧伤突然开始发烫，那些残留下的疤痕在月光下显露出从未注意过的纹路。她猛地撕开纱布，将鲜血淋漓的手腕按在太湖石上。
石缝里的朱液沸腾。安陵容手中的发出尖啸，浮现的符文正与甄玉间伤的走向完全吻合。月光穿过符文投射在石壁上，竟映出个完整的"嬛"字。
"原来如此。"甄玉轻笑出声。她突然扑向安陵容，染血的指甲狠狠抠进对方握着玉佩的指缝。两块残玉相撞的青砖下的砂脉络突然暴起，如血管般缠住安陵容的脚。
浣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甄玉抢的那半块玉佩背面，除了"嬛"字下方还刻着极小的一行生辰——正是甄玉被关柴房那日的日期。
御书房残存的火苗突然窜高三尺。火光将廊下静立的身影拉长，皇上手中的另半块正在龙袍袖间泛着血光。他指尖摩挲的正是那生辰的后续符文，与甄玉腕间疤拼合后，赫然是句完整的咒言。
安陵容突然癫狂大笑。她挣脱朱砂束缚扑向甄玉时，杏色衣裙上深褐色的污渍簌剥落，竟是干的血迹凝成的"嬛"字。"血砂咒需要相连者的心头血......"她的牙齿咬上甄玉脖颈的，皇上袖中的玉佩突然发出帛般的声响。
甄玉后仰避开致命一击，后脑勺重重磕在太湖石上。温热的血顺着石面沟壑流进朱砂脉络，那些暗红色的纹路突然活物般蠕动起来，将安陵层层包裹。月光下可以清晰看见，每道朱砂脉络里都流动着与甄完全相同的淡金色细丝。
"皇上......"浣碧颤抖着跪下。她的银镯沾了甄玉的血，此刻正与青砖下的朱砂产生共鸣，镯面上浮现出与玉佩相同的符文。
皇上缓步走近时，龙袍下摆扫过沸腾的朱砂液。他弯腰拾起甄玉掉落的半块，指腹擦过那个"嬛"字的最后一笔——那里道新鲜的裂痕正对应甄玉腕间最深的那道伤疤。
"有趣。"皇上将两块残轻轻相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玉佩缝隙里渗出的不再是朱砂液，而是带着淡金丝线的血。他的目光落在甄玉血肉模糊腕上，忽然用玉佩锋利的缺口划过自己掌心。
血珠坠入朱砂脉络的刹那，整个御花园的青砖同时发出嗡鸣。安陵容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她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提至半空，杏衣裙上所有的血字开始燃烧。
甄玉挣扎着爬太湖阴影处。她的血混着皇上的血在砖缝里，竟自动拼出个完整的咒印。余光瞥见碧正偷偷捡起那根带血的玉簪——簪头暗刻"嬛"字，此刻正与她腕间伤疤的纹路严丝合缝。
御书房的火突然变了颜色。青紫色的火舌舔舐着廊柱上未干的朱砂，将四个人的影子投在宫墙上，扭曲成相互撕咬的兽形。皇上把玩着合二为一的玉佩，看着甄玉在血泊中蜷缩成胎儿的姿势，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惊醒了檐角沉睡的。它们扑棱棱飞过燃烧的宫墙时，甄玉听见皇上用只有她能的声音说："朕很好奇，当年甄嬛及笄礼上，为何要特意在柴房外......"
一块燃烧的匾额轰然坠落。甄玉在热浪袭来的瞬间滚向右侧，后肩撞开了块松动的青砖。砖下露出的密道里，整整齐齐码着十二个陶罐——每个罐身上都用朱砂写着甄的生辰八字。
安陵容的衣裙烧成了灰烬。她在最后一刻将玉簪掷向密道簪头沾着的血珠在陶罐间弹跳，每个罐子都发出婴儿啼哭声响。皇上手中的玉佩突然得握不住，他低头看见掌心被烙出的，正是甄玉腕间伤痕。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