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峤西转学到了市里。
初中这个年纪正是鲜活和不可一世,玉衡个子又蹿得高,在学校像个霸王龙。
字面意思。
太突出了,足足都有一米七几。
和以前某天一样,玉衡和两个发小逃了晚自习,在学校后巷的墙角下抽烟。
相比较蒋峤西乖孩子,玉衡可以说叛逆。
不过那无辜的脸,大人倒也联想不到叛逆两个字。
烟雾缭绕中,他那张还带着少年气的脸庞有些不羁。
他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哪个班的女生好看,哪个老师又在课堂上出了糗。
戴眼镜的熊隽吹嘘着自己又收到了几封情书,瘦小一些的白蒽不服气地跟他斗嘴。
玉衡只是懒洋洋地靠着墙,觉得聊胜于无。
“衡,那小樱桃又给你写信了。”熊隽从口袋拿出一个信封,“还真想见见她,能让我们玉衡写回信,那可太不常见。”
玉衡伸手把它抽过来,放进了校服的大口袋,想起那个小女孩,之前就听说其他人都来市里了,只有她在群山,“见个屁,走了走了。”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们以为是教导主任来巡查了,手忙脚乱地掐灭了烟。
进巷子的却是一个熟悉的人。
蒋峤西。
穿着干净的校服,怀里抱着书。
似乎只是路过。
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来,正好和玉衡对上。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玉衡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手足无措。他看着蒋峤西那双干净的眼睛,再看看自己手里夹着的烟,一种莫名的羞耻感涌上心头。
他有些狼狈地掐灭了烟,站起身,手指下意识地插进裤兜,眼神躲闪,不敢再看蒋峤西。
“我……”
蒋峤西静静看着他,转身离开巷口。
玉衡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连忙跟了进去。
看着他明显带着怒气的背影,玉衡慌了。
他从身后追上去,小心翼翼地拉住蒋峤西的手腕。他的手很凉,玉衡下意识地收紧了力道,“生气了?你听我解释,你别告诉我爸行不。”
要是被他爸妈知道,腿又得进医院了。
好不容易他们才回来一次。
偏偏他爸妈就喜欢问蒋峤西问东问西,尤其是他在学校乖不乖。
蒋峤西没有甩开那只手,也没有停住脚步,捧着那叠试卷,瞟了玉衡一眼,“我要去老师办公室了。”
玉衡乖乖松手。
为了不让蒋峤西说出去,玉衡可以说像个黏皮糖,一下课就占用他同桌位置,撑着头,可怜巴巴地看他。
“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你也不想在医院看见我吧。”
临近上课,玉衡看着他那紧绷的侧脸,终于还是忍不住,在课桌下,悄悄地伸出手,勾住了他的小手指。
他的手指一僵,写题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见他没拒绝,玉衡胆子更大了一些,整只手都覆了上去,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手背,无声地表达着歉意和讨好。
“峤西哥哥……弟弟求你了。”
上次口袋烟被发现,差点被打残了,修养了几天才来上学。
这要是抽烟被知道还逃课,估计得在icu住上好久,吾命休矣。
玉衡握着他手更紧了。
蒋峤西早已习惯这种肢体接触,依旧目不斜视地盯着题目,仿佛对这种小动作毫无察觉。
他冷静地修改着错题,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但如果玉衡此刻抬头,就能看到,他那线条优美的脖颈,已经从领口开始,悄悄地、一寸寸地泛起了可疑的红色,一直蔓延到耳后。
那抹绯红,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澜。
他强装镇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被玉衡触碰的地方,像是有电流窜过,又麻又痒。
好舒服。
他享受着这种在公共场合下,只有两个人知道的、隐秘的亲昵。
那点无名火,早就被这一下下的触碰,给磨得一干二净了。
上课铃声响起,蒋峤西合上书本,终于舍得转头看他。
眼神依旧带着一丝故作的冷漠,但那泛红的耳廓和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他真实的心情,“上课了。”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
“……”玉衡心里emm,转头发现蒋峤西同桌等着自己离开。
这个蒋峤西真是,越来越难搞了。
玉衡决定晚上找到他家去。
“不好了,衡,听说那小樱桃给蒋峤西的信被其他人看了!”
玉衡一下课就趴在桌上睡觉,熊隽风风火火闯进教室,摇醒他。
在哄笑声,隔壁教室变成了一场拙劣的闹剧,他们争抢着那个厚厚红本子,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回头看戏。
而另一个主角蒋峤西,则在座位上低头看书。
玉衡一直知道,蒋峤西妈妈梁虹飞很讨厌群山那些人。
“给我放下!”玉衡猛地站过去,仗着身高优势,一把从他们手里夺过来,动作快而利落。
你的脸上覆着一层寒霜,眼神冰冷地扫过那几个还在嬉皮笑脸男生,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慑力。
“很好笑吗?把别人的心意当成笑话,你们很得意?”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冷冷地扫视了一圈那些还在窃窃私语的人,“都闭嘴。谁再敢议论林樱桃一个字,我跟他没完。”
玉衡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一股让人不敢质疑的煞气。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众所周知,玉衡家里每年给学校捐钱,甚至还有一栋玉衡楼。
余樵也赶了过来,站在门口,听到这句话,表情一动,转而看向座位上沉默写作业的蒋峤西,脸上满是怒气。
玉衡转身,抿紧唇,看了眼蒋峤西,把余樵拉了出去。
余樵不情不愿地跟着离开。
“谢谢。”站在走廊上,余樵生硬地道。
他真为樱桃感到不值。
玉衡摇头,“都是朋友,不用谢。”
林樱桃来市里了。
放学时,熊隽指着人群中有些眼熟的少女,挥了挥手,“小樱桃?!”
他只在信里附赠相片看到过,不过是两年前的。
玉衡背着书包看去,她也长大了很多,眼睛大大,身上青涩而稚气。
林樱桃背着双肩包,身上还没换校服,她今早上接到秦野云含糊不清但非常生气的电话,就买了车票,来了市里。
她看向叫住她的陌生男生。
对方穿校服,寸头,笑容真诚。
隔着喧闹的人群,他看到了旁边另一边熟悉的男生,
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校服,站在人群中,夕阳的余晖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表情很淡,甚至有些冷,但那张脸,却漂亮得惊人,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穿过人群,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一眼,很轻,很淡,却像一颗石子。
林樱桃觉得自己心快跳出来了。
“玉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