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冲刷着程喻的背部，蒸汽在浴室镜面上凝结成雾。他抬手擦去水雾，镜中映出一张苍白的脸——眼下青黑，嘴唇因长时间紧咬而泛白。三天的逃亡生活在他身上刻下了明显的痕迹。
转身去拿毛巾时，程喻的余光瞥见后腰处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猛地回头，凑近镜子，用手指抹开那片水汽。
一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纹身正随着他的体温升高逐渐显现：α-1024。
程喻的手指颤抖着触碰那块皮肤。纹身精巧得如同天生胎记，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会显现。热水持续冲刷着他的后背，那个标记越来越清晰——与季沉枭锁骨下的Ω-1024如出一辙。
"啊！"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刺入太阳穴，程喻扶住洗手台才没跌倒。破碎的画面如洪水般涌入脑海：
——无菌实验室的刺眼白光。
——穿着防护服的母亲手持注射器。
——玻璃对面，一个黑发男孩被按在手术台上，金色瞳孔因痛苦而收缩...
"小九！"童年的自己拍打着隔音玻璃，哭喊着，"不要伤害小九！"
水流声戛然而止。程喻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滑坐在地上，双臂紧紧环抱着膝盖，像个受惊的孩子。浴室的自动感应系统因为长时间静止关闭了水源。
"程喻？"门外传来季沉枭的敲门声，比平日低沉，"你还好吗？"
程喻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的视线再次落在那枚浮现在后腰的标记上——这不是普通的纹身，而是被植入皮下的生物荧光粒子，只有在他体温达到特定阈值时才会显现。
父母在他身上做了和季沉枭一样的改造。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季沉枭用备用卡刷开了浴室门，但在踏入一步后就僵在了原地——程喻赤身裸体地坐在地上，后腰的标记在蒸汽中泛着微弱的蓝光。
Alpha的金色瞳孔骤然收缩。他迅速扯下挂在门后的浴袍，大步上前裹住程喻，却在看到对方脸上的泪痕时动作一顿。
"你想起来了。"这不是疑问句。
程喻抓住季沉枭的手腕，触到一片滚烫。他这才注意到Alpha的状态异常：额头布满细密汗珠，呼吸粗重，黑色高领毛衣的领口已经被扯松，露出锁骨下泛红的Ω标记。
"你进入易感期了？"程喻下意识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瓷砖。顶级Alpha的易感期极其危险，尤其是对与之配对的Omega而言。
季沉枭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关闭了浴室的智能通风系统。新鲜空气涌入的瞬间，程喻闻到了浓度高到可怕的雪松信息素——这不是正常的易感期，而是某种信息素过载反应。
"安全屋...被定位了。"季沉枭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的腺体...能感知到三公里内的追踪信号。"
程喻这才明白为什么季沉枭突然闯入——不是因为他洗澡时间过长，而是危险正在逼近。他匆忙套上浴袍，搀扶起明显在强忍不适的Alpha。
"需要多少抑制剂？"
"没用..."季沉枭摇头，一滴汗顺着下颌线滑落，"这次是信息素过载...只有你能..."
他的话没能说完。整间安全屋的照明系统突然闪烁起来，随后彻底熄灭。应急灯亮起的红光中，程喻看到季沉枭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住洗手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季沉枭！"
程喻跪在他身边，本能地伸手触碰Alpha的后颈。那里的腺体烫得吓人，像一块烧红的炭。就在他手指接触的瞬间，一股强大的信息素流顺着指尖涌入，程喻的眼前再次闪过记忆碎片：
——童年自己和小九手拉手站在扫描仪前。
——父母欣慰的笑容。
——一个冰冷的机械女声："配对成功率99.8%，创历史新高..."
现实与回忆重叠，程喻惊愕地发现自己的信息素正不受控制地溢出，与季沉枭的雪松气息在空中交织成淡绿色的光点。这些光点越来越多，逐渐填满整个浴室空间，像夏夜的萤火虫般轻盈舞动。
"这是...信息素实体化？"程喻喃喃自语。这曾在理论上被提出过，但从未有记录显示真实存在。
季沉枭突然抬头，金色眼瞳在暗处发出微弱的光芒。他抓住程喻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走...趁我还能控制..."
安全屋的防御系统突然发出刺耳警报，全息投影自动启动，显示出五个快速接近的热源信号。程喻认出了其中两个——正是前天袭击他们的雇佣兵。
"来不及了。"程喻咬牙，做出一个连他自己都震惊的决定。他捧住季沉枭的脸，强迫对方直视自己，"我们完成配对。"
季沉枭的瞳孔扩大，呼吸更加粗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程喻解开浴袍腰带，露出后颈的腺体，"但比起落在他们手里，我宁愿赌一把。"
这不是完全的真话。作为科学家，程喻无法抗拒研究这种前所未有的信息素现象的机会；作为Omega，他的身体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认定了这个Alpha；而作为儿子...他需要季沉枭腺体里那些关于父母死亡真相的数据。
季沉枭的眼神变得危险而深邃。他缓缓低头，犬齿若隐若现："最后一次机会...拒绝我。"
程喻的回答是主动转身，将后颈完全暴露在Alpha面前。这个顺从的姿态彻底击碎了季沉枭的理智。
尖锐的犬齿刺入腺体的瞬间，程喻疼得弓起背，但随即而来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满足感——仿佛某个空缺多年的部分终于被填补完整。他的青苔信息素与雪松气息完美融合，在空气中形成一道旋转的绿金色漩涡。
安全屋的防御系统突然重新启动，所有设备恢复正常运行。全息屏上跳出一条加密信息："防御协议激活，欢迎回来，α-1024。"
季沉枭的标记行为持续了不到三十秒就结束了——远短于正常Alpha的标记时间。他退开后，程喻惊讶地发现后颈并没有流血，只有两个细小的牙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临时标记。"季沉枭的声音恢复了部分清明，"足够稳定我的状态，又不会对你造成永久影响。"
程喻触摸后颈，那里的皮肤微微发热，但出奇地舒适。更令人惊讶的是，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感——仿佛有人给他的大脑开了最高档位的换气扇。
"这是...?"
"信息素共振的副作用之一。"季沉枭站起身，顺手将程喻也拉起来，"你的感官会暂时提升到Alpha水平。"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包括听力。"
仿佛为了验证这句话，程喻突然听到了远处引擎的轰鸣——那些追兵已经进入一公里范围。与此同时，他的嗅觉也敏锐得不可思议，能清晰分辨出季沉枭身上除了雪松信息素外，还有淡淡的铁锈味...
"你受伤了？"程喻皱眉。
季沉枭摇头，指向浴室角落的医疗箱："是你流血了。"
程喻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手掌心有四个月牙形的伤口——是刚才忍痛时指甲掐出来的。他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受的伤，疼痛感被信息素交融带来的快感完全覆盖了。
"我们得立刻转移。"季沉枭从暗格取出一个银色金属箱，"带上这个。"
程喻接过箱子，发现轻得不可思议："这是什么？"
"你父母最后的研究成果。"季沉枭快速操作着安全屋的自毁程序，"E-237的原始数据芯片，只有你的虹膜能解锁。"
外面的引擎声越来越近。程喻跟着季沉枭穿过安全屋的隐藏通道，进入地下车库。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已经启动，车载AI显示路线已经规划完毕——通往城郊一处名为"松林疗养院"的地方。
"那里有什么？"程喻系好安全带，问道。
季沉枭猛打方向盘，车子如离弦之箭冲出车库："237计划的第一个实验基地，你父母工作过的地方。"
后视镜里，安全屋所在的小楼爆发出一阵蓝光，随后所有窗户同时变暗——自毁程序启动了。程喻注意到季沉枭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像是某种不舍。
"你在那里多久？"程喻突然问。
季沉枭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从有记忆起，直到十五岁实验终止。"
这意味着他们确实曾经共处过——在那个程喻记忆被刻意模糊的实验室里。更多的画面试图浮出水面，但被一阵尖锐的疼痛打断。程喻闷哼一声，抱住头。
"别强迫回忆。"季沉枭腾出一只手按住他的后颈，临时标记处传来安抚性的信息素，"记忆封锁会逐渐解除，太着急会伤到大脑。"
程喻想问更多，但车载雷达突然发出警报——三辆黑色SUV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季沉枭咒骂一声，猛踩油门。
"抓紧！"
车子一个急转驶入窄巷，后窗玻璃被子弹击碎。程喻弯腰躲避，余光瞥见追击者中有人举着一个奇怪的装置——像是信息素追踪器，但更大更复杂。
"他们在用什么东西追踪我们？"
季沉枭瞥了一眼后视镜，脸色骤变："信息素共鸣增幅器...军方级别的装备。"他猛打方向盘避开又一波射击，"程启明不可能搞到这种东西..."
"所以是..."
"境外势力。"季沉枭咬牙道，"看来有人非常想要我们这对'完美实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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