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展当天,颜鹤归穿了件烟灰色西装,衬衫领口敞着,露出当年她替他贴创可贴的位置。云起站在监控屏前,看着他在自己那幅画前驻足良久,指尖虚虚划过画布,像在触碰一只易碎的蝶。
小周孟姐,有位女士说要见您
小周递来名片,烫金字体印着“颜氏集团艺术顾问”。云起指尖一颤,名片边缘割进掌心旧疤——这个姓氏,她曾在他写生本里见过无数次,被愤怒的铅笔划得支离破碎。
VIP室里,香薰机吐出雪松气息。那位女士妆容精致,无名指上的钻戒比云起整月工资还贵
女士听说您和颜鹤归是旧识?我们集团想收购他近年所有作品,需要您帮忙牵线。
云起转动着手中的青瓷杯,杯底刻着细小的鹤纹
孟云起颜先生的经纪约在京都市画廊,您该和他们谈。
女士京都市?
女士轻笑,涂着珊瑚色指甲油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女士孟小姐不知道吗?那家画廊的大股东,是颜鹤归的父亲。
茶杯在托盘里发出轻响。云起忽然想起高三那年,他浑身是伤躲在她家储物间,后颈的膏药渗着血,却死死攥着张诊断书,上面写着“肺癌晚期,建议保守治疗”。后来她才知道,他父亲为了新娶的娇妻,停了母亲的化疗费用。
女士他母亲去世后,颜董事长想弥补父子关系。
女士从手袋里抽出支票簿
女士只要您能说服颜鹤归回颜氏,条件任您开。
云起站起身,青瓷杯底的鹤纹在阳光下碎成光斑
孟云起抱歉,我和颜先生不熟。
走出VIP室时,她撞上抱着画具的颜鹤归。他怀里的亚麻布沾着新鲜的钛白颜料,像未落的雪。两人在走廊狭窄的光影里对峙,她闻到他身上混着松节油和雪松香的气息,和当年画室里一模一样。
颜鹤归听说我父亲找过你。
他的声音像块冷铁
颜鹤归别答应。
云起抬头看他,发现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像他画里那些被困住的银线
孟云起我拒绝了。
他瞳孔微震,指尖的颜料蹭上她风衣袖口
颜鹤归为什么?
孟云起因为你画的鹤从不用金线。
她低头看着那抹白,忽然想起他说过,真鹤的骨血是银灰色的,只有被囚禁的鹤才会被镀上金
孟云起而颜氏的收藏册里,全是镀金的标本。
他忽然笑了,那是七年来她第一次见他笑出弧度。他从画具里抽出张速写,递到她面前
颜鹤归送给你。
纸上是只振翅的鹤,用炭笔勾勒出骨骼的锋利,翅膀边缘却缠着一缕蓝色发丝——像极了高二那年,她趴在他肩头看他画画时,不小心落在画布上的碎发。
颜鹤归开幕式结束后,要不要去老地方喝杯?
他指腹蹭过她袖口的颜料
颜鹤归我记得你以前总说,胎菊配美式,才是成年人的和解。
云起攥紧那张速写,纸角戳着掌心旧疤。远处传来画展的喧嚣,可她耳边却响起十七岁的蝉鸣,那时他在画室天窗下支起画架,阳光穿过他指间的画笔,在她脸上投下蝴蝶翅膀般的阴影。
孟云起好
她说,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块终于入水的冰
孟云起但这次我请,你买单的话,总会点错咖啡。
他眼中闪过微光,像雪地里燃起的小火
颜鹤归错不了,这次我记住了,你要冰美式,少冰,多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