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咖啡馆飘着混合的香气，胎菊的清甜与冰美式的苦在暖光里纠缠。孟云起盯着杯沿的裂痕，忽然想起七年前颜鹤归偷用她咖啡杯时，那声清脆的碰撞——此刻他正隔着木质桌面，用指尖描摹她掌心的疤，像在勾勒一幅未完成的画。
颜鹤归双年展布展明天开始。
他的声音混着咖啡机的低鸣
颜鹤归他们要求《标本制作指南》单独隔出十米展墙，用冷光灯。
云起抬头，看见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像画里被困住的银线。她伸手替他拂开额前碎发，触到他耳后新纹的云纹刺青，边缘隐约有链条状的纹路
孟云起冷光会让钛白显得太锋利，观众会觉得鹤在挣扎。
颜鹤归本来就是困兽。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将调色刀塞进她掌心
颜鹤归但你知道吗？景德镇的老匠人说，釉里红在窑里烧裂时，裂痕会变成意外的纹路，比原本的设计更鲜活。
手机在桌面震动，打断了即将落下的吻。云起点开小周发来的监控截图，瞳孔猛地收缩——画面里，她昨天调整过的那幅《银线标本》前，站着个穿连帽衫的男人，正用指尖敲击画布右下角的鹤爪。
孟云起这个人……
她放大截图，连帽衫边缘露出的后颈，有块蝴蝶形状的胎记
孟云起周三布展时他来过三次，每次都在你的画前停留十七分钟。
颜鹤归凑过来看，身上的松节油味混着她的雪松香。他忽然抽走手机，快速滑动屏幕
颜鹤归十七是我们学号的和，蝴蝶是你高中外号‘花蝴蝶’——他在模仿我的观察方式。
窗外突然掠过车灯，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云起想起开幕式那天，颜氏集团那位戴钻戒的女士曾说“京都市画廊的大股东是颜鹤归父亲”，指尖不禁攥紧他的袖口
孟云起会不会是颜氏的人？他们想干什么？
颜鹤归偷画。
他从画具里抽出速写本，翻到最新一页——上面是监控里的连帽衫男人，正用刀片划开画布。云起注意到他脚踝处露出的纹身，和颜明修纸条上的日期“2013.07.15”竟用了同一种哥特字体。
颜鹤归今晚跟我去美术馆我要亲自验证一个猜想。
深夜的美术馆像座沉睡的巨兽，感应灯随着他们的脚步次第亮起。孟云起摸着《银线标本》的亚麻布，忽然发现鹤爪下方的颜料纹路里，嵌着半枚银色鳞片——像某种金属饰品的碎片。
颜鹤归是黑客常用的防追踪芯片。
颜鹤归用镊子夹起鳞片，放进证物袋
云起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她想起白天收到的匿名快递——那个碎成三瓣的青花瓷片，此刻正躺在她帆布包侧袋，与调色刀并排。她伸手触碰碎片，忽然摸到内侧刻着细小的英文：“Look at the stars you once named.”
孟云起看我们曾命名的星星。
她轻声念出，看见颜鹤归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诧。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带她冲向天台——那里曾是他们给流浪猫搭窝的地方，此刻月光正透过天窗，在地面投出个鹤形光斑。
颜鹤归七年前你说，每颗星星都该有名字。
他指着光斑里的尘埃
颜鹤归我们给北斗七星起名‘云起’‘鹤归’‘胎菊’‘美式’……
话音未落，天台传来玻璃碎裂声。孟云起转身时，看见连帽衫男人正举起手机对着他们，镜头闪过红光——那是黑客入侵系统的惯用信号。颜鹤归突然将她护在身后，后背撞上展墙，却听见他闷笑一声：
颜鹤归来得正好。
他从口袋里掏出支钴蓝颜料，在男人镜头前晃了晃
颜鹤归告诉你们老板，想拿我的画当标本，先问问这些颜色答不答应。
男人转身欲逃，却被天台边缘的绳索绊倒。孟云起看见他连帽衫滑落的瞬间，后颈的蝴蝶胎记突然变形——那是用纹身贴纸伪装的，真正的印记，是道形如鹤爪的伤疤。
孟云起他是……
她想起颜鹤归母亲病历上的护工签名
孟云起你母亲生前的同事？
颜鹤归没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后颈，那里有块与男人位置相同的淡疤
颜鹤归我妈去世前说，鹤爪能抓破乌云，却抓不住要走的人。
他低头看她，眼中映着天台上的星光
颜鹤归但现在我知道了，云起时，鹤归处，总有双手能握住要留的人。
手机在此时震动，小周发来紧急消息：双年展安保系统凌晨三点被莫名重启，所有画作的电子档案传输记录里，都出现了同一串数字——20080917，孟云起的孤儿院注册日期。
云起盯着数字，忽然想起青花瓷片内侧的刻字。她掏出碎片，对着月光转动，终于看见三瓣瓷片拼合处，浮现出半枚胎记的阴影——与她颈后的形状分毫不差。
颜鹤归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抵着她发顶
颜鹤归明天开幕式，我要在画展开幕式上宣布一件事。
他的声音混着心跳，震得她耳膜发烫
颜鹤归关于我们的星星，关于永不褪色的釉里，还有……
他转身捧起她的脸，在感应灯渐次熄灭的黑暗里，轻轻吻她唇角的咖啡渍
颜鹤归关于标本制作的终极指南——如何让十七岁的心动，在三十岁的风里，重新长出翅膀。
天台外，暴雨正在聚集。但这一次，孟云起没有后退。她攥紧掌心的调色刀，感受着他指尖在她背上画鹤的轨迹——那是承诺的形状，是破釉而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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