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滋生退却的想法,火苗照亮前方的希冀】
12号的哭声渐渐哑了。最后一点呜咽卡在喉咙里,成了细碎的气音,混着厨房瓷砖上未干的血渍味,让人胸口发闷。有人拖着虚浮的脚步离开,鞋底蹭过沾血的地板时,发出“咕叽”的黏腻声响,像有什么活物在暗处蠕动。9号晨予曦站在原地没动,指尖还残留着碰过8号脖颈的冰凉——那温度不是活人的凉,是死透了的僵,像寒冬里冻硬的铁块,顺着指尖往骨头缝里钻。
空气冷得像凝固的铅,压得他肩膀发沉。逻辑的网早被撕得稀烂,7号的遗书、8号的刀伤、11号的密室,那些曾以为能串联起来的线索,此刻全成了乱麻;希望的苗更惨,刚冒头就被8号的死踩烂,连点绿芽都没剩下。他盯着8号倒地处的血渍,那片暗红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脑子里只剩一片嗡嗡的空白,像有无数只飞虫在里面撞。
“办法……我需要办法……”他强迫自己蹲下身,膝盖碰到地面时,传来轻微的疼——这点疼倒让他清醒了些。指尖再次触到8号的脖颈,刀口很深,由右向左倾斜,边缘齐整得过分,不像自杀时手腕扭曲发力该有的样子;再看8号的手,干净得离谱,指甲缝里没有半点抓挠的皮屑或血迹,连一丝挣扎的痕迹都没有。他摸遍了8号的口袋,除了那本染血的笔记本,空无一物,连片碎纸都没有。
没有反转,没有奇迹。只有一具用最痛苦方式“自绝”的躯壳,和一封写满死亡诱导的遗书。8号的眼睛还圆睁着,瞳孔里映着天花板的白炽灯,像两团熄灭的火,连最后一点恐惧都没来得及凝固。
“1号、4号、6号、7号、8号、11号……”晨予曦掰着冰冷的手指,声音轻得像耳语,吐出来的气在空气中凝成细白的雾,又很快散了,“六个了……只剩六个。”每数一个,心脏就沉一分,像往冰水里扔石头,溅不起水花,只坠得更深。
走出厨房时,雨后的天光晃得他眯起眼。外面的风比刚才急了些,裹着青草的气息和泥土味扑面而来,和屋里的血腥形成荒诞的对比——一边是死亡的腐臭,一边是活着的清新,像把两种人生硬地缝在一起,刺得人眼睛疼。他抬手挡了挡光,脑子里的碎片突然撞出火花:为什么他们会有相同的记忆?如果主办方真的想测试AMM和APP,本该给每个人植入不同的虚假记忆,观察个体间的冲突,而不是统一的“起义失败”片段。这根本不是实验,是给所有人装了颗记忆炸弹,引线早就埋好,就等某个时刻引爆同样的绝望!
“自杀的人不会选最疼的方式!”另一个疑问猛地跳出来,像划亮的火柴,在混沌里烧出个小口子。项圈爆炸多快?一秒就能结束,连疼都来不及感受。可8号偏要拿刀刺喉咙,那伤口深得能看见白骨,得有多疼?他想起刚才碰过的刀口,边缘没有犹豫的划痕,是一下就扎到底的狠劲,更像有人握着他的手捅下去的——不是自杀!是谋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晨予曦的后背就渗出冷汗。他转头看向厨房门口,12号正用袖子胡乱抹脸,把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蹭得脸颊上一道一道的。看见晨予曦看他,12号吸了吸鼻子,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兄弟,走吧,这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待了。”
晨予曦点头,脚步却没动。他盯着12号的手,那双手还在抖,指节因为用力攥着衣角而泛白——这是个普通人,和7号、11号一样,只想活着出去,没什么坏心思。可这游戏里,善良是最没用的东西,甚至会变成催命符。他得把话说清楚,至少让这个人知道,危险从来没离开过。
两人刚踏出厨房门,一连串爆炸声突然撕裂宁静。不是项圈那种脆响,是更沉、更狠的轰鸣,从之前有人倒下的区域传来,震得脚下的泥土都微微发颤。12号猛地捂住头惨叫,连退几步撞在墙上,脸色瞬间惨白:“又死人了?!是……是凶手又动手了?”
晨予曦的心脏骤然缩紧,目光扫过爆炸方向——那边的天空泛着淡淡的橘红,是火光映的。他却没觉得绝望,反而有股冰冷的火焰从心底窜上来,烧得他指尖发麻:“我才是真正的凶手之一。”
12号如遭雷击,眼睛瞪得溜圆,嘴唇哆嗦着:“你说什么?!别吓我!你是我们的支柱啊!刚才你还说要找凶手……”
“我没杀人,至少没亲手杀。”晨予曦的语气异常平静,像在说今天的天气,“那些‘自杀’都是伪装的谋杀。我坦诚,是不想你死。”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爆炸后的浓烟上,“游戏没结束,说明还有人活着——而且那个人,很可能没自杀。”
“谁?”12号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微光,像快灭的蜡烛突然亮了亮。
“去爆炸点看看。”晨予曦转身就走,脚步比刚才快了些,鞋底踩过泥泞时,溅起的泥点沾在裤腿上,和之前蹭到的血渍混在一起,成了暗沉的色块。
越靠近爆炸区域,空气里的味道越难闻。先是淡淡的硝烟味,接着是血腥,最后是浓得化不开的腐臭,像有无数具尸体在太阳下晒了半个月,风一吹,全裹着往鼻子里钻。12号走了没几步就弯腰干呕,胃里的酸水涌到喉咙口,又被他硬生生咽回去,脸色白得像纸。
晨予曦也不好受,那腐臭呛得他喉咙发紧,但他强迫自己睁大眼睛——草叶下,1号的残颅半埋在泥里,脑浆混着雨水成了灰白色的糊,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在上面爬;3号的身体扭曲成奇怪的角度,胳膊和腿都不自然地弯折着,身上的衣服被炸开的碎片划得稀烂,露出的皮肤上全是黑紫色的瘀伤。还有几具尸体躺在不远处,有的脸被炸得模糊不清,有的项圈还卡在脖子上,泛着冷光。
最怪的是腐烂程度。明明距离爆炸才过去没多久,尸体却像放了好几天,皮肤发绿,肿胀得厉害,手指按下去就是一个坑,半天弹不起来。12号再也撑不住,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地盯着那些尸体,嘴里喃喃着:“完了……都完了……我们也会这样的……”
晨予曦强忍着不适,蹲下身仔细看。他摸了摸残颅旁的泥土,湿得能攥成团,却没有新鲜血液该有的温热;又看了看的衣服,炸痕边缘很整齐,不像是意外爆炸该有的混乱——更像是有人故意布置的,用爆炸掩盖什么。
脑子里的碎片开始高速旋转:8号明明有更痛快的死法,为什么偏要选刀刺喉咙?还有那些统一的“起义失败”记忆,是不是主办方故意放的烟雾弹?人格修改器……晨予曦突然想起师傅说过的话,APP能扭曲现有的人格,把“冷静”扭成“冷酷”,把“谨慎”变成“偏执”——那有没有可能,真凶的人格早就被改了?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12号像在等待末日,双手抱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晨予曦则紧闭双眼,眉头紧锁,试图把那些零散的线索拼起来。风裹着腐臭掠过耳际时,他突然停住呼吸——刚才那阵嗡鸣又来了,不是项圈的震动,是更沉的、从地下传来的声响,顺着鞋底钻进骨髓。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如刀,直视12号:“死者里,有个‘幽灵’——6号晨宇曦,他根本没死!”
“不可能!”12号像被针扎了似的跳起来,语无伦次,“我们亲眼看见他被捅死在床上,张警官还检查过,说他没气了!项圈都没响,怎么可能没死?”
“那是苦肉计!”晨予曦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决战前的冷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他自己捅自己,选的位置避开了要害,又逼张清泽配合假报死亡。张清泽是老刑警,怎么会看不出刀伤是演的?他没戳穿,要么是被威胁了,要么是有自己的算计——他们演了一出戏,把所有人都骗了!”
他想起刚才在8号房间里的发现——8号笔记本上写的“棋子看不清棋盘”,是不是在暗示有人在背后操控?晨宇曦的“死”太及时了,刚好在1号暴露、11号被杀之后,把所有怀疑都引到了死人身上,自己则成了躲在暗处的猎手。
晨予曦猛地吸一口气,胸腔里灌满了带着腐臭的风,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他对着空旷的荒原嘶吼,声音穿透风层,撞在远处的房屋墙上,又弹回来,成了细碎的回声:“弟弟!出来!别躲了!面对我!”
吼声落下的瞬间,风突然停了。远处一栋房屋的阴影里,一道身影慢慢走了出来。是晨宇曦。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泥泞的草叶上,没有声音,像个幽灵。身上的衣服还是之前那件,却糊满了氧化发黑的血污,深褐色的斑块层层叠叠,像一张印满死亡标记的地图。左胸的刀痕边缘泛着陈旧的褐,不像新鲜伤口该有的红肿,反而像早就结了痂,又被人故意蹭破,弄出点血来装样子。
晨宇曦的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眼神扫过来时,没看12号,只盯着晨予曦,像鹰隼盯上了兔子。那目光里没有惊讶,没有慌乱,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傲,仿佛早就知道晨予曦会识破这场骗局,只是在等他开口。
12号的牙齿开始打颤,下意识往晨予曦身后躲,手紧紧抓住晨予曦的衣角,声音发颤:“他……他真的没死……他想干什么?”
晨予曦没回头,只是慢慢站直身体,把12号完完全全挡在身后。他能感觉到后背传来的颤抖,也能看见晨宇曦眼中的冷光,还有远处天空渐渐沉下来的暮色——天黑之前,这场戏该收场了。
晨予曦盯着他的左手——晨宇曦的左手插在口袋里,像是攥着什么东西。
夕阳的光落在三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草原上的风越来越急,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奏响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