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零三分，地铁7号线的玻璃映出秦悦泛青的眼下。她捏着第四版简历，白衬衫第二颗纽扣又松了——昨晚缝补时被台灯烫到的指腹还在隐隐作痛。背包侧袋露出半截蓝色便签纸，船帆形状的折痕里写着极小的"加油"，那是她凌晨三点折的第27只纸船。
"叮——"
18楼电梯口，行政部张姐扫过她皱巴巴的衣领："小秦，23楼的碎纸机卡纸了，记得清理干净再下班。"销售部王经理晃着快递单笑："国际件要当面签收，别耽误了。"秦悦接过纸箱时，工牌上"实习生"的红字刺得眼睛发酸，走廊尽头的落地钟敲了九下，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数到第27步时，鞋底碾过一滩咖啡渍。怀里的纸箱突然散开，A4纸像白色的鸟群扑向转角处的黑皮鞋。
"走路没长眼睛？"
冷冽的雪松香水味裹着怒意压下来，秦悦抬头撞上陆景尧微蹙的眉。他西装裤膝盖处沾着她的考勤表，"迟到三次"的红印被蹭得模糊，露出底下用铅笔写的工作计划："争取本周完成用户调研"。她慌忙捡纸，指尖触到他同时伸来的手，像触到带电的导线般缩回。
男人动作利落地将文件拍进她怀里，袖口露出的腕表闪着冷光，转身时带起的风卷走半张便签——那是她昨晚折的纸船，船身上还画着歪歪扭扭的星星。
"下次注意。"
他的声音像冰镇过的威士忌，尾音消失在走廊尽头。秦悦看着他西装下摆消失的转角，突然发现地上躺着枚袖扣——菱形纹路里嵌着极小的字母"LY"。她鬼使神差地捡起来，塞进了牛仔裤后袋。
午休铃响时，秦悦攥着袖扣的手心已满是汗渍。她躲进洗手间，将菱形袖扣贴在水龙头下冲洗，金属纹路里的"LY"在水流中若隐若现。镜中的自己眼下青黑浓重，白衬衫第二颗纽扣仍倔强地敞着，露出锁骨下方淡淡的红痕——那是昨夜缝纽扣时被缝纫机扎破的伤口。
隔间门突然响起，秦悦慌忙将袖扣塞进裤袋。行政部的李姐叼着口红进来，对着镜子补妆："听说了吗？刘总监今早被陆总叫去办公室骂了十分钟，连秘书都没敢进去。""就为那个实习生？"另一人接话，"啧啧，陆总对新人可真不一样......"
水流声掩盖了秦悦加速的心跳。她扯下纸巾擦手，指腹蹭过《用户体验设计手册》的书脊——这本周三突然出现在她工位的书，扉页的红笔批注和陆景尧秘书的钢笔字迹分毫不差。昨晚她熬夜读到第三章，发现夹着张便利贴："数据模型可参考P157案例"，字迹力透纸背，末尾画着只极小的鲸鱼。
回到工位时，纸箱里的文件已被重新整理成整齐的摞。她翻开最上面那份，发现首页多了枚回形针——是她上周在茶水间遗失的鲸鱼造型款。指尖抚过回形针边缘，突然想起今早陆景尧弯腰捡纸时，西装领口露出的锁骨疤痕，形状竟与这枚回形针的弧线惊人相似。
下午三点，刘总监抱着文件夹路过她工位，突然停步："秦悦，把去年Q3的用户反馈报表找出来，下班前送到我办公室。"他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袖口的腕表闪着冷光——正是客户宴会上企图骚扰她的张总监同款。秦悦点头时，瞥见他文件夹里露出的边角料：那是她今早作废的调研方案初稿，纸角被揉得发皱。
复印机吞吞吐吐吐出报表时，秦悦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陆景尧的秘书抱着文件站在旁边，突然开口："陆总说，实习生可以申请使用公司的智能数据系统。"她递来张门禁卡，背面贴着蓝色便利贴："账号是工牌编号，密码是小写qy123。"
傍晚七点，办公室只剩秦悦的台灯亮着。智能系统的屏幕上，用户画像模型逐渐清晰，右下角弹出条未读消息："建议增加Z世代职场新人样本量。"发送人：LY。她指尖悬在键盘上，看见窗外的暮色中，陆景尧的车正缓缓驶离地下车库，尾灯划出两道温柔的光痕。
整理报表时，枚薄荷糖从文件夹里掉出来。糖纸印着"星空系列"的字样，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收到的匿名礼物——每个生日都会有一盒薄荷糖，包装纸上永远画着歪歪扭扭的星星。咬开糖块的瞬间，清凉从舌尖蔓延到眼底，她摸出裤袋里的袖扣，在台灯下轻轻转动，"LY"两个字母在光晕中渐渐模糊，仿佛变成了某个人眼中的星光。
走廊尽头的落地钟敲了八下。秦悦将报表装进文件袋，瞥见玻璃倒影里自己的身影——白衬衫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被人缝好了，针脚细密整齐，像道温柔的月光。她摸了摸纽扣，忽然想起陆景尧今早转身时，西装下摆带起的风里，似乎有淡淡的薄荷香。
走出公司大楼时，夜风掀起她的刘海。秦悦摸出背包侧袋的纸船，轻轻放进路边的排水沟。纸船顺着水流漂向路灯下的水洼，船身上的"加油"被雨水晕开，却依然倔强地朝着月光的方向航行。她望着纸船消失的方向，攥紧了口袋里的袖扣，忽然觉得掌心的金属不再冰冷，而是带着某种隐秘的温度，像谁留在岁月里的一句无声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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