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8月15日，晨雾未散时秦悦已站在星船集团大楼前。淡蓝色工牌在胸前晃了晃，她指尖捏紧资料袋边缘，趁没人注意时往夹层里塞了颗薄荷糖。糖纸是淡绿色的，撕开时会发出细微的"嘶啦"声，像极了十二岁那年拆开生日礼物的清晨——陆景尧寄来的铁盒里，每颗糖都用银箔纸裹着，附在盒底的便签写着："听说星星的味道藏在风里，或许你能帮我找到。"
电梯上行时，她望着金属壁上自己微蹙的眉，忽然想起今早母亲翻出的旧相册。十二岁的小姑娘扎着歪歪扭扭的马尾，举着陆景尧寄来的薄荷糖在院子里蹦跳，身后晾衣绳上飘着洗干净的校服，远处梧桐叶正簌簌落进他每年必寄的纸箱里。纸箱总在雨季前到达，除了糖果，还有贴满各国邮票的笔记本，扉页永远写着："小悦的新发现要记在这里。"
资料袋里的糖块硌着掌心，她在总裁办门口顿住脚步。门半掩着，陆景尧的声音混着咖啡机的嗡鸣漏出来："公益基金就用她的名字......对，纸船那个项目。"秦悦的指尖突然发麻，五年前她在茶水间偶然提起想给山区孩子建图书馆，当时陆景尧正在冲黑咖啡，闻言抬眸看她，镜片后的眸光像冬夜的星子："名字呢？"她愣了愣，想起小时候叠纸船放进小河的傻事："就叫'纸船计划'吧，说不定能漂到星星上去。"
此刻走廊尽头的时钟指向八点十五，阳光斜斜切过她肩头。秦悦低头看资料袋，薄荷糖的轮廓在晨光里洇出淡淡阴影，像极了陆景尧每年寄来的糖盒里，那张被她藏在抽屉深处的便签——笔迹力透纸背，却在句尾轻轻拐了个弯："愿你的眼睛永远像糖纸一样明亮。"
加班到十点时，秦悦才发现陆景尧的钢笔落在会议室。纯黑的笔身泛着冷光，她捏着笔帽犹豫片刻，最终在台灯下轻轻旋开。刻字在暖黄的光晕里显形，"To my star, LY"的字母边缘有些磨损，像被无数次摩挲过的旧书脊。她忽然想起上周整理档案时，瞥见陆景尧的入职登记表，"英文名"一栏空着，当时她还在心里纳闷，现在却突然觉得喉间发紧。
抽屉拉开的声响惊得她一颤。旧笔记本躺在最上层，皮质封面上落着薄灰，扉页的明信片却被擦得发亮。十二岁的字迹歪歪扭扭，"哥哥，薄荷糖是星星的味道吗？"末尾画着三颗歪歪扭扭的星星，其中一颗被水渍晕开，像她收到陆景尧第一封回信时，滴在信纸上的眼泪——那时她刚知道父母离婚的消息，躲在阁楼叠纸船，忽然收到他从国外寄来的薄荷糖，还有那句："星星的味道，或许是有人在远方惦记你。"
笔记本里夹着泛黄的机票根，2018年8月12日，纽约飞上海。秦悦记得那天暴雨如注，她在机场航站楼哭到发抖，因为错过重要面试而觉得人生坍塌。忽然有人递来纸巾，带着雪松味的西装袖口掠过眼帘，她抬头，看见陆景尧微蹙的眉："面试改在明天上午十点，需要我送你回家吗？"后来她才知道，那天他刚下飞机就直奔机场，公文包里还装着没来得及拆封的薄荷糖。
钢笔在指间转了个圈，刻字硌着掌心。秦悦忽然想起今早路过茶水间，听见两个实习生窃窃私语："陆总桌上永远摆着薄荷糖，你说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她当时低头冲咖啡，勺子碰着杯壁发出轻响，脑海里却闪过陆景尧办公室的书柜——第三层靠左，永远摆着空的薄荷糖铁盒，盒底压着她十六岁寄的明信片，上面写着："哥哥，我考上你说的那所大学了。"
周六的阳光透过仓库尘埃，在秦悦发梢织出金色蛛网。她蹲在旧文件柜前，铁盒的铁锈蹭了满手，却在掀开的瞬间屏住呼吸——数百只纸船整齐排列，每只船底都用极小的字标着日期。她颤抖着翻找，2017年3月15日，是她第一次在陆景尧办公室留纸船的日子，那天她刚转正，紧张得把汇报材料洒了一地，最后用便签纸叠了只船压在他的笔筒下，船帆上画着笨拙的笑脸。
最新的纸船躺在最上层，"2025.04.29"的字迹还带着墨香。秦悦想起那晚加班到凌晨，路过陆景尧办公室时，看见他伏在案头睡着了，后颈的碎发被台灯烤得微卷。她鬼使神差地摸出随身带的便签纸，叠了只小纸船轻轻放在他的笔记本上，船底写着："今天的报告很难，不过薄荷糖很好吃。"那时她不知道，这个习惯从五年前就已种下——每当她遇到难题，总会在陆景尧的办公桌上留只纸船，而他从来没有提起过。
铁盒底部躺着张褪色的便利贴，是她二十岁生日时写的："哥哥，我学会叠带帆的纸船了，什么时候能带你去看真正的海？"字迹被水痕晕开过，旁边有行极淡的批注，像是用铅笔写了又擦："随时都可以。"秦悦的指尖划过纸船，忽然想起去年团建时，她喝多了靠在海边栏杆上，陆景尧替她披上外套，望着远处的航灯说："其实每只纸船都有自己的航线。"当时她醉眼蒙眬，没看见他望向自己时，眼底翻涌的暗潮。
镁光灯在脸上投下灼热的光斑，秦悦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指尖攥紧演讲稿。竞品公司的总监挑眉："秦小姐的数据看起来很漂亮，但来源似乎......"话音未落，后排的座椅轻响，陆景尧起身时西装袖口滑过桌面，发出极轻的"沙沙"声，像极了他每次把薄荷糖放在她工位时的动静。
"数据来源可追溯，"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冽，却在看向她时软了几分，"如需核对，会后可来我办公室。"走过她身边时，一颗薄荷糖悄然落入手心，糖纸的窸窣声混着台下的议论，让秦悦想起十二岁那年暴雨夜，陆景尧冒雨送来她忘在补习班的书包，递书包时塞进颗糖："哭什么，星星不会被雨淋湿的。"
散场时夕阳把走廊染成蜜色，秦悦攥着糖纸站在陆景尧办公室门口。他正在整理文件，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他发顶织出金色条纹，像极了她昨天在旧仓库看见的，他二十岁照片里的模样——那时他刚出国，寄来的照片里站在枫树下，手里拿着她寄的纸船，背后的天空蓝得像薄荷糖的包装纸。
"这个IP可以申请版权。"陆景尧的指节敲了敲她画的小鲸鱼，笔尖在调研报告上圈出重点，"下周和法务部开会，你来说。"他的钢笔搁在一旁，刻字在夕阳下闪着微光。秦悦忽然想起抽屉里的旧笔记本，某一页用铅笔写着："她画的鲸鱼总带着笑，像在说世界很温柔。"字迹被擦过多次，却依然清晰。
薄荷糖在口中化开，清冽的甜漫过舌尖。秦悦望着桌上两叠文件，左边是她熬夜整理的调研报告，右边是陆景尧的行业白皮书，中间摆着她今早放在他工位的纸船——船帆上多了行小字："你的星星永远有航线。"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带来夏末的蝉鸣，她忽然明白，原来有些心事，早就像纸船穿过岁月的河流，稳稳停靠在彼此的掌心。
资料袋里的薄荷糖还剩三颗，她悄悄摸出一颗放在陆景尧的笔筒旁。糖纸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像极了他们之间无数个未说出口的清晨与黄昏，每一颗糖，每一只船，都是落在时光里的星子，终将在某个晴朗的夜晚，连成只属于他们的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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