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雨来得缠绵,淅淅沥沥打在窗棂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水汽。林砚坐在画室里,笔尖悬在画布上方,目光却落在窗外——陆知衍早上出门时说要去买她念叨了几天的桂花糕,这会儿还没回来。
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湿气的陆知衍走了进来,手里提着油纸包,塑料袋上还沾着雨珠。“附近那家老字号排队,来晚了。”他把纸包放在画架旁的桌上,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指尖带着微凉的雨意。
林砚掀开油纸,金黄的桂花糕上撒着细密的糖霜,甜香混着桂花香漫开来。“刚出锅的?”她拿起一块递到他嘴边,看他咬下一口,唇角沾了点糖霜,忍不住伸手替他擦掉,“像个偷糖吃的小孩。”
他顺势握住她的手腕,低头在她掌心轻轻啄了一下,眼底漾开笑意:“那也要分你一半。”
雨停的时候,夕阳从云隙里漏出来,给画室镀上一层暖橙。陆知衍帮她把画具归置整齐,忽然指着角落里一个落了灰的木箱:“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那是她大学时的画箱,后来搬工作室时一直没来得及整理。林砚蹲下身打开锁扣,里面整齐码着几本素描本,还有几支用得快秃了的铅笔。“都是以前的画。”她抽出最上面一本,翻开第一页,是幅稚拙的静物写生,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日期——大二那年的秋天。
陆知衍挨着她蹲下,一页页慢慢翻。里面有美院的梧桐道,有画室窗外的月亮,有深夜亮着灯的自习室,还有几张潦草的人物速写,眉眼间依稀能看出是年轻时的林砚,带着几分倔强的青涩。
翻到最后一页,他忽然停住了。那是幅未完成的画,画的是图书馆靠窗的位置,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背对着镜头,阳光落在他发梢,旁边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他看书时,睫毛会落在书页上。”
林砚的耳尖微微发烫,伸手想合上本子,却被他按住。“是你同学?”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
“嗯,那时候觉得他看书的样子很好看。”她如实回答,指尖在纸面轻轻摩挲,“后来毕业就没联系了,画也忘了补完。”
陆知衍沉默着把本子放回木箱,起身时忽然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窝:“幸好没画完。”
“为什么?”
“这样我就可以假装,你所有没画完的空白里,都在等我填进去。”他说话时的气息拂过她的颈侧,带着桂花糕的甜香,“就像现在这样。”
林砚转过身,撞进他盛满笑意的眼眸。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会在意他未曾参与的过往,却又庆幸那些过往里的空白,能被此刻的彼此填满。
傍晚陆知衍去厨房做饭,林砚靠在门框上看他。他系着她买的格子围裙,正在灶台前翻炒青菜,动作不算熟练,却透着认真。抽油烟机嗡嗡作响,锅里的油星溅起,映得他侧脸的轮廓格外柔和。
“要不要来尝尝?”他用筷子夹起一块青菜递到她嘴边,眼底带着期待。
林砚咬下青菜,咸淡刚好,带着淡淡的蒜香。“陆医生不仅会看病,厨艺也藏着大招啊。”她笑着鼓掌,却被他伸手刮了下鼻尖。
“为了投喂你,总得学点新技能。”他关了火,把菜盛进盘子,“以前一个人吃饭,随便对付就行,现在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现在有想好好做饭给她吃的人了。”他说得坦然,目光落在她脸上,像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晚饭时,窗外又下起了小雨。两人坐在餐桌旁,灯光暖黄,饭菜冒着热气,雨声成了最温柔的背景音。林砚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她总觉得一个人吃饭自由,直到此刻才懂,有人陪你吃一碗热饭,听一场雨,才是人间烟火里最踏实的温暖。
饭后陆知衍洗碗,林砚在客厅铺了瑜伽垫,跟着视频做拉伸。他擦着手从厨房出来,靠在沙发上看她,忽然说:“你弯腰的时候,后腰有块小胎记,像颗小月牙。”
林砚的动作顿住,惊讶地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上次你在画室趴着看画,衣服往上卷了点。”他说得一本正经,耳根却悄悄红了,“我不是故意的。”
林砚忍不住笑起来,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伸手捏了捏他泛红的耳垂:“陆医生观察得挺仔细。”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目光深邃:“你的地方,我都想仔细看。”
雨还在下,夜色渐浓。陆知衍打开书架上的小台灯,暖黄的光晕落在书页上。他拿起一本泰戈尔的诗集,翻到某一页,轻声读起来:“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枝无法相依,而是相互瞭望的星星,却没有交汇的轨迹……”
林砚靠在他肩上,听着他低沉的嗓音混着雨声,心里像被温水浸过,柔软得不像话。原来最好的时光,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这样的雨天里,有人陪你吃一碗热饭,读一首诗,看一场不会停的雨,把平凡的日子,过成诗里的模样。
她抬头看他,灯光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陆知衍,”她轻声说,“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合上书,低头吻住她的唇,像接住一片飘落的雨丝。“我也是。”他的声音在唇齿间散开,“而且会越来越喜欢。”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室内的灯光温暖明亮。他们的故事,就像这初秋的雨,没有盛夏的热烈,却带着细水长流的温柔,在每一个相视的眼神里,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里,慢慢晕染开来,成了彼此生命里最温暖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