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往下的阶梯积着厚厚一层纳米虫残骸，月光穿过气窗形成血色十字投影在梯级上。林晚秋的机械眼自动切换探测模式，视网膜上立即浮现出红色警告框——【神经信号异常波动】。她刚踏上第一级台阶，脚下的银白色颗粒突然动了，像有生命般聚拢重组，在地面拼出段模糊的全息影像。
画面里十二岁的她躺在不锈钢手术台上，手腕被皮带勒出紫红印子。白大褂举着标有"038"的文件夹念数据，金属器械碰撞声刺得耳朵疼。林晚秋盯着影像里自己死死咬着嘴唇的模样，指甲缝里还沾着干涸的血渍，那是抓挠手术台留下的痕迹。
"嘀嗒。"
水滴声从上方传来时，她已经走到第三级台阶。脚下纳米虫又变了图案，这次是培养舱内部视角——小小的身躯蜷缩成胎儿姿势，透明管子从七窍插进去，液体顺着导管在幽蓝灯光下缓缓流动。林晚秋突然感到喉咙发紧，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颈，那块卡在食道和气管间的硬物又开始发烫。
每往下走一步，记忆碎片就锋利一分。第五级台阶上，纳米虫拼出组跳动的数字：【双生体同步率98.7%】。机械眼自动标出异常节点，红色箭头精准指向"同步率"三个字。林晚秋停下脚步，铜戒烫得像烙铁，无名指的皮肤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平台中央的037号冷冻舱比周围都大圈，玻璃内壁爬满血管状的生物电流纹路。绿光随着某种看不见的节奏明灭，恰好和她胸腔里的心跳形成诡异共振。林晚秋站在十米开外观察，机械眼切换了三种扫描模式，光屏上始终跳动着【信号干扰】的红色提示。
地面上的纳米虫突然活跃起来，在她和舱体间铺出条双螺旋图案，银白色的轨迹在幽蓝光晕里闪闪发亮。林晚秋盯着那道"生命之路"，突然想起生物课本上DNA的结构图，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强迫自己迈开脚步，每踩一步，纳米虫就顺着鞋底钻进靴子里，冰冷的触感贴着脚踝往上爬。
离舱体还有三米时，铜戒"咔嗒"响了声。林晚秋低头，戒指表面裂开细缝，红光从里面渗出来，在地面投射出个微型投影——《双生体神经链接协议》第5.7条：【当双生体物理距离小于三米，自动激活记忆同步程序】。墨迹未干的签名栏里，少年陆沉渊张扬的字迹正往下滴着血珠。
她猛地停住脚步，呼吸卡在喉咙里。冷冻舱的白雾突然像被吸尘器吸走，玻璃内侧映出张苍白的小脸。十二岁的林晚秋穿着沾血的病号服，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左手腕上的实验编号刺青"038"正泛着青光。
"不......"林晚秋踉跄后退，后背撞在金属支架上。试管碎裂声中，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和舱内女孩同时抬起了右手，指尖抵住玻璃的同一位置。机械眼自动调取生物特征比对，两具躯体的指纹、掌纹、甚至连指节处那颗细小的红痣都完全重合。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birthmark——在她和舱内女孩的左手虎口处，那片枫叶形状的淡红色印记正在发热，颜色从浅粉逐渐加深成血红色。林晚秋清楚记得这个胎记，七岁切除阑尾时被医生特别提过，说位置形状都极其罕见。
就在这时，铜戒爆发出刺眼的红光。林晚秋感到一阵尖锐的头痛，仿佛有把冰锥从太阳穴扎进去。机械眼的视野开始分裂，左边是成年的自己惊恐的脸，右边是十二岁女孩空洞的眼神，两种画面不断闪烁交替，像台信号不良的旧电视。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记忆入侵】\
【记忆防火墙启动中...防御效率37%...19%...】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林晚秋捂着头蹲下身子。童年记忆碎片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入脑海：消毒水的味道、研究员白大褂上的编号、金属舱体关门时沉闷的响声......还有陆沉渊满是血的脸，他说"跟着我爬，别回头"，声音里全是血沫子。
"不！"她尖叫着挥拳砸向地面，纳米虫被震得四散飞溅。机械眼突然投射出段新的记忆——十二岁的陆沉渊把她藏在通风管道里，自己爬出去引开追兵。监控画面里，他反手扯断输液管，把镇痛剂全部打进她的留置针，玻璃碎片扎进掌心也没哼一声。
视野里突然跳出倒计时：【10:00】【09:59】【09:58】...
红色数字像血一样滴在视网膜上，机械眼的警报声尖锐刺耳。林晚秋盯着冷冻舱，舱内女孩的锁骨处突然浮现出刺青，阿拉伯数字"037"在皮肤下游走。与此同时，她自己的锁骨也开始发烫，伸手一摸，那里竟然也多出个一模一样的刺青，只是数字变成了"038"。
"原来被关在这里的才是我......"林晚秋喃喃自语，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终于明白了协议上那句"优先级037＞038"的含义——陆沉渊当年带走的根本不是038号实验体，而是用自己的基因制造的替代体。真的"林晚秋"，十二年来一直被冻在这个地下实验室。
铜戒突然裂开两半，纳米虫如银色潮水般涌出，顺着她的手腕往上爬。林晚秋想甩开却使不出力气，眼睁睁看着那些金属虫子钻进自己的七窍。剧痛中，机械眼切换到红外模式，冷冻舱里女孩的骨骼结构与自己完全相同，连当年车祸留下的细微骨裂都分毫不差。
【自毁程序启动】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实验室，红色倒计时在所有表面炸开。林晚秋挣扎着站起来，冷冻舱的玻璃上突然映出陆沉渊的脸。他看起来比记忆中年轻些，右额角有道新鲜的伤疤，眼神却还是那么冷，像结了冰的湖面。
舱内女孩的手突然贴在玻璃上，五根手指张开又握紧。林晚秋感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做出相同动作，两具手掌隔着玻璃完美重合。铜戒的残片在她掌心发烫，纳米虫群顺着血管钻进心脏，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活下去。"
陆沉渊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不是通过耳朵听到，而是直接出现在神经接口里，嘶哑却异常清晰。林晚秋猛地抬头，冷冻舱的玻璃上，男人正缓缓抬起左手，手腕内侧有块和她一模一样的枫叶胎记。
【同步率100%】
机械眼的提示音刚落，培养舱底部突然亮起微光。林晚秋低下头，金属底座上刻着的字迹在绿光中显现——"第47次实验"。铜戒内侧的铭文突然浮现在视网膜上，那句她亲手刻下的墓志铭与实验编号重叠在一起：
【生于实验，死于救赎】
纳米虫群突然加速流动，林晚秋感到意识正在剥离。最后时刻，她看见冷冻舱里的女孩睁开了眼睛，那双本该空洞的眸子里，映着和陆沉渊如出一辙的冰冷决绝。两具身体同时抬手捂住心口，铜戒的红光与舱体的绿光交织成网，将她的意识彻底吞噬。
黑暗降临前，林晚秋终于明白这场跨越十年的复仇从来都是个笑话。她拼命要杀死的仇敌，早在十二年前就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了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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