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睫毛颤了颤,一层细密的冰晶簌簌落下。
冷。
不是她熟悉的那种冷,是沁到骨头缝里的寒意,连呼吸都带着玻璃碴似的痛感。她猛地睁开眼,剧烈颠簸让胃里翻江倒海。头顶航行灯忽明忽灭,把金属舱室切割成晃动的明暗色块。
「嘶——」
左手掌心突然传来灼烧般的疼痛。林晚秋低头,只见那枚铜戒正发出暗红色的光,枫叶纹路像是活过来般蠕动着。这不是普通的发热,是……警报。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沉得厉害。低头一看,自己换上了深蓝色的极地考察服,厚重的防寒靴套在脚上,像灌了铅。旁边床头柜上放着张身份卡,塑料封皮上印着「林教授」三个字,照片却是她自己。
「搞什么鬼。」她抓起身份卡塞进上衣内袋,指腹蹭过卡面冰凉的质地,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
舱门外传来脚步声,整齐得过分,「咔哒、咔哒」像节拍器。林晚秋屏住呼吸,悄悄爬到门边,透过舷窗往外看。
走廊狭长幽暗,绿光指示灯在天花板上拉出残影。穿同色系制服的船员背对着她站在尽头,肩章上那片枫叶徽记刺得她眼睛生疼。这不是她父亲书房里那个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脚步声突然停了。
船员像被按下暂停键的机械玩偶,维持着侧身站立的姿势。走廊灯光闪烁两下,林晚秋看见他后颈的制服领口没扣好,露出一小片皮肤,那里嵌着半块枫叶形状的青铜碎片,正随着呼吸微微发亮。
和叔父脖子上那块一模一样!
铜戒烫得更凶了。林晚秋踉跄后退撞到床架,金属碰撞声在寂静舱室里格外刺耳。外面的脚步声顿了顿,齐刷刷转向她的方向。她看见那些人同时歪了歪头,动作角度精确到诡异。
「砰!」
餐盘砸在地上的脆响惊得她跳起来。送餐船员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托盘里的营养膏滚了一地,白色膏体在低温中迅速凝固。那人面无表情地收拾着碎片,林晚秋注意到他左手手套破了个洞,露出的指关节上有明显的金属接缝。
「这是哪儿?」她尽量让声音平稳。
船员没抬头,只是重复:「林教授,早餐时间到了。」
「北极坐标78°15'N,13°56'E。」林晚秋突然抛出个随机数字,这是她在星图上见过的冰川裂隙坐标。
船员收拾的动作果然僵住了。他缓缓抬起头,眼睛里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浑浊的乳白色。林晚秋强忍着后退的冲动,看见他嘴角裂到不正常的角度,像是在笑,又像是某种程序错误。
「坐标错误,林教授。」他的声音卡了一下,像是老式收音机调频,「当前位置……未授权查询。」
铜戒突然停止发烫。林晚秋瞥见船员制服内侧口袋露出半截金属管,反射着舱壁灯光。不是普通科考队的配置,是电击器。她抓起床头柜上的铜制坐标尺藏到身后,假装整理考察服:「我想去甲板透透气。」
「暴风雪预警,禁止外出。」船员直立身体,餐盘在他手中发出细微的金属扭曲声。
林晚秋突然盯着他身后尖叫:「那是什么!」趁船员转身的瞬间,她猛地将坐标尺砸向对方膝盖。只听「咔嚓」一声闷响,船员像断线木偶般跪倒在地,后颈的青铜碎片闪闪发亮。她没时间多想,抓起床上的极地外套就冲出舱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绿色指示灯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无数只伸来的手。林晚秋靠着坐标尺测量走廊角度,船身突然倾斜,她死死抓住栏杆才没摔倒。腕表上的温度显示外部-47℃,但舱内恒温系统却把温度维持在18℃,冷热空气在通风口碰撞形成白雾。
「紧急通道在三层。」她回想刚才送餐船员的路线,加快脚步冲向电梯。铜戒偶尔发烫,但都只是一瞬,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艘船上和她玩捉迷藏。
电梯门缓缓打开的瞬间,林晚秋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从通风管道传来。她猛地按下关门键,金属门缝隙中,她看见那个被打倒的船员正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身体爬过来。
「F12,甲板。」她抖着手指按按钮,电梯开始上升时,铜戒突然剧烈发烫。这次不是警告,是指引——正上方十二点钟方向。
甲板风门开启的瞬间,暴风雪像野兽般扑进来。林晚秋被灌了满口冷风,防寒镜上立刻结了层白霜。她抹掉霜花抬头望去,天空被极光染成诡异的绿色,冰川裂隙在脚下张开巨口,幽蓝色的冰体里嵌着无数气泡,像冻结的眼泪。
破冰船「极光号」正卡在巨大的冰层裂缝中,船首破开的冰碴在探照灯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三个穿橙色防寒服的人影背对着她站在船头,一动不动地面对暴风雪。
林晚秋放轻脚步靠近,冰面上的积雪没过小腿。最左边那人突然微微侧头,她看见对方防寒服拉链没拉好,露出和叔父一样的青铜碎片。铜戒烫得她几乎握不住栏杆,这三个人……和走廊里的船员一样不对劲!
「喂!」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风声立刻吞没了声音。
三个人同时转过身。
林晚秋的呼吸卡在喉咙里。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发出和叔父机械眼一样的红光,嘴部无声地开合着,像是在说什么。其中一个人的手套掉了,露出的手背上布满金属管线,皮肤和金属的接缝处结着冰晶。
「你们……」林晚秋后退时脚下打滑,重重摔在冰面上。坐标尺从口袋滑落,在灯光下划出一道银色弧线。
最前面的船员弯腰捡起坐标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卡住的录音机。他往前走了两步,林晚秋看清他胸前名牌——「07号实验体」。
铜戒突然飞起,悬浮在她面前。枫叶纹路投射出微光,在冰面上形成奇怪的图案。三个船员看到光纹,突然跪倒在地,身体剧烈抽搐,后颈的青铜碎片发出刺耳的蜂鸣声。
船身毫无征兆地剧烈倾斜,冰层摩擦船底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林晚秋死死抓住栏杆,看见冰川裂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等她再抬头时,三个船员已经消失在风雪中,只留下三滩暗红色的液体在冰雪中迅速凝固。
「很吵,对吧?」
熟悉的声音让林晚秋浑身僵硬。她缓缓转身,叔父就站在通风管道出口,机械义眼在极光下闪烁着冷光。他身后站着四个船员,每个人脖子上都有青铜碎片,与铜戒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叔父……」林晚秋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叔父往前走了两步,风掀起他的大衣下摆,露出腰间的配枪。「第一批自愿者。」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你母亲当年的实验品。」
「星轨计划到底是什么?」林晚秋追问,铜戒飞回到她掌心,烫得惊人,「母亲为什么会在天文台照片里抱着婴儿?那是我吗?」
叔父的机械眼闪烁了一下红光,像是在扫描她:「你体温下降1.2℃,心率120次/分。恐惧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但没必要。」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往船舱拖,「跟我来,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林晚秋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却发现他力气大得惊人。走廊里的船员纷纷让开道路,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经过实验室区域时,她透过玻璃瞥见三台圆柱形装置,外面覆盖着制冷管道,正发出低沉的嗡鸣。
「那是什么?」她挣扎着指向实验室。
叔父突然停下脚步,机械眼转向她:「你母亲的遗产。」他冷笑一声,猛地将她推进旁边的房间,「在你准备好面对真相前,待在这里最安全。」
林晚秋重重撞在金属门上,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门锁落下的声音。红色警示灯在天花板上旋转,她扑到门边疯狂拍打:「开门!让我出去!那些船员怎么了?我父亲呢?!」
叔父的脸出现在有机玻璃外,机械眼闪烁着冷酷的红光。「你会知道的。」他举起手腕,对着通讯器说话,「授权启动低温实验室安全程序,目标林晚秋,闭锁时间24小时。」
「不——」
墙壁上的温度计开始飞速下降,18℃、15℃、10℃……林晚秋看着舱门变成不透明的白色,叔父的身影消失在另一侧。她转身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安全屋,而是间标准的实验室,中央摆放着三台与刚才瞥见的相同的圆柱形容器。
铜戒突然悬浮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林晚秋捂住耳朵蹲下,看见容器表面的金属板缓缓滑开,露出里面透明的液体。极寒中她呼出的白气越来越浓,而那些液体却没有结冰,反而散发出幽幽的蓝光。
「这不是真的……」她颤抖着后退,撞到身后的控制台。
容器里的液体开始旋转,逐渐显露出人形轮廓。林晚秋的瞳孔骤然收缩——每个容器里都漂浮着一个女人,面孔、身材都和她一模一样,只是头发颜色不同,姿态各异。
左边那个金发女人双目圆睁,表情充满痛苦;中间的茶色短发女人安详地闭着眼,嘴角带着微笑;最右边的黑发女人……脖颈处有个熟悉的枫叶形疤痕,和她母亲照片里的位置完全一致。
铜戒的光芒突然暴涨,蓝白色的光柱从戒指射出,在空中形成跳动的光点。林晚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光柱,她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母亲的声音,却比记忆中年轻许多。
「如果晚秋看到这个,说明计划已经进入最终阶段……」
空气中浮现出母亲的全息影像,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站在实验室里,背景正是她看过的那间天文台。铜制坐标尺悬浮在半空,星图桌的枫叶标志闪闪发光。
「十二宫容器必须在极夜完成同步,黄道面与北极星夹角37度时……」影像突然扭曲,母亲的脸开始闪烁,「选择你真正的名字,不是林晚秋,是……」
最后几个字消散在滋滋的电流声中。林晚秋伸出手想触碰影像,母亲却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那三台容器。液体中的女人们突然睁开眼睛,十二道目光同时锁定她,瞳孔里没有虹膜,只有旋转的星座坐标。
船身再次剧烈倾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猛烈。林晚秋被甩到控制台前,手掌重重按在触控面板上。容器旁边的显示屏突然亮起,上面显示着十二个星座符号,从白羊到射手,每个符号旁边都标注着日期和坐标——最后那个双鱼座符号的位置是空的,只有一行闪烁的红色文字:「容器选择中」。
通风管道传来金属扭曲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爬进来。林晚秋握紧铜戒缓缓转身,看见通风口格栅被硬生生撕开,一只布满金属管线的手伸了进来。
十二台容器同时发出蜂鸣,液体中的女人开始轻轻敲打着内壁,节奏越来越快。林晚秋的铜戒不受控制地飞向最后那个空容器,贴在玻璃表面形成枫叶光纹。
外面传来船员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她们不是来救她的,林晚秋突然意识到,她们是来……完成同步的。
她死死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和容器里那个黑发女人完美重叠。母亲影像最后的话语在脑海中回响——选择你真正的名字……
容器表面突然浮现出一行小字,像是用她的血液写成:「欢迎回家,双鱼座容器」。
林晚秋的瞳孔骤然收缩。
通风口的金属格栅彻底崩落,黑暗中,十二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正缓缓向她靠近。
\[未完待续\]林晚秋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划过玻璃壁,冰层下那个黑发女人的指尖精准地与她触碰在同一位置。十二具躯体的眼睛同时转向她,瞳孔里旋转的星图突然加速,舱内的蓝光也随之脉动,像某种诡异的心跳。
"她们在...同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防寒靴踩在积霜的金属地板上发出嘎吱轻响。铜戒灼烧着她的掌心,那道蓝白色光柱已经穿透十三号舱的玻璃,在液体中形成漩涡状的星云。
通风管道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林晚秋猛地转头,看见格栅的螺丝正在一颗颗崩落——不是被撬开,是从内部被硬生生胀开。那些暗红色液体顺着通风口的缝隙渗进来,在低温中凝结成枫叶形状的冰晶。
"必须阻止同步。"她踉跄着冲向控制台,手掌拍在触控屏幕上却只留下一片白雾。低温已经让电子设备出现故障,屏幕上的星座符号开始错乱闪烁。十二号舱的金发女人突然剧烈挣扎,银色发丝在液体中扩散成蛛网,脖颈处的皮肤像塑胶般褶皱起来。
"嗡——"
铜戒突然脱离她的掌心,贴着十三号舱的内壁飞速旋转。液体表面浮现出清晰的星轨图,与林晚秋记忆中母亲书房里那幅星图完全吻合。最中心的北极星位置赫然空缺,而双鱼座符号正在缓慢移动,填补那个空白。
"选择真正的名字..."母亲的声音碎片般回响,"不是林晚秋,是..."
通风口的格栅轰然落地。林晚秋抓起地上的铜制坐标尺转身,看见十二只布满金属管线的手同时从通道里伸出来,指甲缝里还沾着暗红血冰。第一个"船员"半截身体已经挤进实验室,后颈的青铜碎片与铜戒产生共鸣,发出令人头痛的高频噪音。
"嗬...同...步..."船员的声带像是生了锈的合页,每个音节都伴随着金属摩擦声。他喉咙里不断涌出白色泡沫,接触空气立刻冻结成细小的冰晶。
林晚秋突然注意到他胸前的名牌——"03号实验体"。
十二具容器同时剧烈震动,液体撞击玻璃的闷响与船员的脚步声形成恐怖的共振。她后退时撞到控制台,手肘无意中碰到一排物理按键。十三号舱突然开始排水,幽蓝色液体顺着排水管迅速流失,露出里面女人的全貌——她穿着和母亲照片里相同的天文台工作服,左胸口袋插着半支冻成冰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