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防空洞的混凝土墙渗出细密水，在苔藓覆盖积成暗绿色纹路。墨多多撑起身体时，手肘压到半片生锈的徽章，金属的齿痕陷进皮肤。查理瘫在两步外，粉舌耷拉在染血的犬齿，胸腹的白毛被血黏成绺。

"醒醒！"多多扯下校服领巾时，布料撕裂声在拱顶下格外刺耳。包扎动作查理项圈，露出内侧"SOS"刻痕——那三道凹槽正泛着不正常的暗红，像烧红的铁丝在皮肤上烙出来的。防空洞突然响起水滴坠落的声响，不是来自渗水的天花板，而是墙壁上那些歪扭的粉笔符号。氧化铁锈色的"SOS"笔画里，某道竖线渗出液体，混凝土表面拖出与徽章边缘完全吻合的轨迹。

多多用膝盖压住渗血的腹部，指尖碰到粉笔痕里的片。墙壁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苔藓剥落处露出巴掌大的暗格。急救药盒弹出来时，铁皮盖上的红十字正在褪色，保质标签显示这是三年前的产品。查理突然暴起，犬齿迸出蓝紫色火花精准咬碎药盒夹层的棉花垫。

"你干什么！"多多抓住它后颈时，照片碎片已从犬牙间飘落。泛黄的探险队集体照上，五个穿驼绒夹克的男人站在青铜柱前，最右侧的年轻人腕表反光遮住了脸。照片背面用血写着"影子即真相"，墨渍新鲜得像刚写下——和幻境里怀表盖内侧的刻字一模一样。

查理挣脱束缚叼起照片残片，瘸着腿冲向防空洞深处的死胡同。它逃跑途中三次回头，琥珀色瞳孔在黑暗里划出荧光轨迹。多多追到拐角时，砖表面正浮现出青铜色的符文，那些扭曲的线条随着查理爪压的深浅忽明忽。后颈突然传来痛，幻境里被血虫钻入的皮肤下，某种古老文字的笔画正在烫。

死胡同尽头的墙体渗出水珠，在砖缝间组成微型星座。多多伸手接住一滴，液体却在掌心凝成血珠，沿着掌纹滚向查理项圈刻痕。防空洞穹顶传来轰鸣，渗水形成的钟乳石群突然倒映出金色光纹——那分明是血色星图的镜像，血珠的星座位置都分毫不差。

"这次必须解释清楚"多多扑向正在啃咬照片的查理，却看见犬齿间夹着的碎片上，青铜柱图案角落有个模糊人影。那人穿着爷爷的探险夹，脚下却延伸出查理轮廓的影子。项圈刻痕突然爆出火花，烫得多多松手后退。后颈的痕与墙上符文同步闪烁，防空洞开始剧烈震颤，某块松动的砖石掉落，露出后面半片生锈的齿轮。查理发出警告般的低吼，前爪在砖面浮现的符文中央。青铜色纹路立刻扭曲重组，变成多多在幻境见过的柱体浮雕。白狗突然人立起来，用血的肉垫在虚空划十字，蓝紫色火花在它毛发间流窜。防空洞顶部的水珠星座开始坍缩，每颗血珠坠落都在地面砸出微型爆炸，气浪掀飞了多多手中的照片残片。

"1923年......"查理喉咙里滚出含混的人声，犬齿间突然溢出爷爷常用的薄荷烟味。它撞向多多膝盖，强迫他看向顶——坍缩的星座正重组出学校钟楼的轮廓，而钟楼尖顶延伸出的影子，赫然是他们在幻境里见过的青铜柱。后颈灼痛突然加剧，多多抓挠皮肤时蹭到项圈断裂处，那里裸露的齿轮结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锈。

防空洞深处传来怀表发条声，与幻境里垂死者的完全一致。查理咬住裤脚往声源处拖拽，琥珀色眼珠里映出两个重叠的倒影穿校服的多多和穿探险夹克的爷爷。砖墙符文突然全部熄灭，只有生锈齿轮还在黑暗里泛着血光。白前爪的肉垫裂开，渗出的不是血而是半透明的齿轮油，在地面凝成"SOS"的黏稠图案。

多多掰开查理嘴巴抢照片碎片时，犬齿突然在他虎口划出十字伤口。血珠没有坠落，而是悬浮着飘向墙齿轮，在锈的齿槽间凝成冰晶。防空洞某处传来青铜柱的轰鸣，震得粉笔符号里的铁锈簌簌掉落。查理趁机挣脱，叼着最后一片照片冲向震动源，项圈痕在黑暗中拉暗红色的光尾。

血悬浮的瞬间，查理喉咙里滚出齿轮卡住的呜咽。多多口的十字伤突然发烫，血珠像被无形丝线牵引，在锈蚀齿轮上勾勒出校徽轮廓——和多多书包拉链上那个一模一样。防空洞深处传来金属疲劳的呻吟，砖缝里突然喷出带着机油味的蒸汽。

"你早就知道！"多多扑查理时，白狗正用前爪按住自己项圈，断裂的齿轮结构突然逆向旋转。那些蓝紫色火花顺着血珠轨迹窜上穹顶，坍缩的星座突然炸开，锈屑像陨石雨般砸落。多多护住头脸的瞬间，看见查理被火花的轮廓正在拉长，犬耳变成探险夹克的立领形状。

齿轮油凝成的SOS突然沸腾，地面浮现出青铜柱的投影。多多后颈的灼痕猛地，幻境里血虫钻入的皮肤下传来机械运转的震动。查理人立的身影在中模糊，爪垫裂口滴落的不再是齿轮油，而是带着薄荷烟味的血——和照片背面字迹铁锈色。

"爷爷的怀表..."多多突然跪倒在地，掌纹里的血珠全部倒流回伤口。防空洞所有粉笔符号同时燃烧，在混凝土墙面烧出青铜色的校徽烙印。查理发出半是犬吠半是人声的嘶吼，项圈齿轮迸发的火花正在重组——那分明是微型化的青铜柱内部结构。

蒸汽散尽的刹那，死尽头露出半截青铜柱实体，柱体表面的凹槽里卡着多多在幻境见过的生锈怀表。查理瘫软下来恢复犬形，琥珀色瞳孔里仍浮动着齿轮转动的虚影。多多踉着去抓怀表时，整个防空洞突然响起三年前校庆日的钟声，生锈的齿轮在他指尖碎成粉末，露出底下崭新的机械结构——刻着和查理项圈内侧完全相同的序列号。

穹顶残余的血珠突然集体坠落，在青铜柱表面拼出1923年探险队的完整照片。多多看清最右侧年轻人被反光遮住的脸时，后颈灼痕突然撕裂，皮肤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半截正在转动的青铜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