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墨多多的身体在血色星图中不断下沉，那些由血珠组成的星座无数张开的嘴巴贪婪地吮吸着他后伤口渗出的血珠。失重感让胃翻涌他伸手想抓住什么，指尖却只碰到漂浮日记残页——那些纸片上的字迹正在融化，变成细小的红虫钻入皮肤。

"屏住呼吸！"查理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白狗在扭曲的光线中分裂成三个，其中两只正与第三撕咬成一团。多多的校服领口突然收紧，用牙齿拽着他往右侧翻转，避开从头顶坠落的青铜柱碎片。那些碎片在虚空中划出暗红色轨迹，像烧红的铁块落入水中。

爷爷的幻象出现在正前方。老人穿着那件熟悉的驼绒探险夹克，袖口磨损处露出多多亲手缝补的歪扭针脚幻象的右手做出捻须的动作——这个爷爷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让多多鼻腔发酸，可下一秒就发现老人左手指节缺失了那道捕兽夹留下的伤疤。

"跟着怀表的声音走。"幻象的嘴唇没动，声音却从四面八方涌来。多多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里的确有这么个黄铜怀表，爷爷总爱把它挂在探险帽的帽带上。可当靠近时，查理突然暴起咬住他脚踝，犬齿刺透袜子扎进皮肉。

血珠从伤口飘向星图，星座立刻膨胀了一圈。查理前爪拍上多多渗血的脖颈，肉垫渗出清凉黏液。"看看它的影子！白狗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尖锐。多多，爷爷幻象脚下延伸出的不是影子，而是无数扭动的血线，正悄悄缠上他的鞋带。

青铜柱的轰鸣从脚底传来，整个突然四度。多多撞上悬浮的日记堆，页间突然伸出半透明的手臂——那分明是爷爷的右手，连腕表上的刮痕都一模一样，可指甲缝里嵌着的却是查理毛。手臂抓住他手腕的瞬间怀表声在耳畔炸响。

查理跃起咬住那条手臂，犬齿间出蓝紫色火花。"1923年探险队..."幻象突然开始重复这句话，每个字都让空间震颤。多多趁机挣脱，发现漂浮的青铜碎片正组成微型柱体，表面符文与查理项圈下的疤痕同步闪烁"我的血能冻住它！"查理突然人立起来，前爪在划出十字。暗红色的血从它爪垫涌出，在虚空中凝成冰晶网络。星图吞噬血晶的速度明显变慢，可白狗的毛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多多扑过去抱住它，碰到项圈断裂处——那里裸露的皮肤上，"SOS"刻痕正在渗血。

怀表声突然变得急促。幻象的右手猛地掐住多多喉咙，腕表表盘啪地弹开，内部齿轮间夹着半片生锈的徽章。多多在窒息中看清表盖内侧的刻字："影子即真相"，字迹边缘还沾着新鲜的墨渍，就像有人刚刚用爷爷的钢笔写下。

查理发出濒死般的呜咽，撞向幻象肘关节。多多趁机开那只手，腕表表带断裂的刹那，幻象突然露出爷爷从未有过的狰狞表情。它的眼珠滚落出来，在空中变成蛞蝓状的生物，啪地黏在多多眉心。

无数陌生记忆灌入脑海：青铜柱在暴风雪中发出红光、查理项圈在月光下投射出道影子、自己后颈的爪痕其实是某种古老文字的笔画......最恐怖的是一闪过的画面——爷爷站在青铜柱顶端，而体倒映出的却是查理的脸。

开始崩溃，血墨凝聚的星辰接连爆炸。在气浪中抓住的后，另一只手攥住飘过的徽章。那片边缘残留着清晰的牙印，齿痕排列方式与查理的犬齿完全吻合。怀表在他们头顶疯狂旋转，发条声像垂死者的喘息。

"跳进齿轮中间！"查理用最后力气撞开坠落的青铜碎片。多多抱紧它跃向怀表，在穿越表盘的瞬间，徽章突然灼烧起来。他看见自己的两道影子在血光中撕扯，其中一道影手腕上，戴着与象相同的腕表。

黑暗。冰冷的水泥地贴上脸颊。多多剧烈咳嗽着，躺在学校后山的防空洞。查理瘫在旁边，粉色的舌头耷在染血的牙齿间。防空洞墙壁上，不知被谁用粉笔画满了歪的"SOS"，的一道痕迹里，嵌着半片生锈的铜质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