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像刀子一样刮过多多的脸。他抱紧怀里不断抽搐的查理，后退时靴跟已经悬在冰裂缝边缘。三百个穿红色背带裤的复制体围成半圆，动作整齐得像被同一根线牵着的木偶。
"记忆回收程序启动。"三百张嘴同时开合，声音在风雪中叠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多多右手的金属部分突然刺痛——那些暗红色液体正顺着指缝滴在冰面上，立刻冻成细小的血珠。
查理胸腔里的蓝光突然暴涨。多多低头时，看见小狗紫水晶右眼的裂纹里渗出某种透明液体，在睫毛上结成了冰晶。他下意识用机械臂护住查理的头，发现自己的金属手指正在不受控制地收拢。
"别..."多多咬着牙对抗右臂的指令，冷汗刚流到下巴就冻住了。查理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金属爪在他棉衣上抓出刺耳的声响。
冰层深处传来"咔"的断裂声。以多多脚下为圆心，蛛网状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蓝光从裂缝里喷涌而出，照亮了复制体们完全相同的脸——他们都在微笑，嘴角咧到人类不可能达到的弧度。
"钥匙认证完成。"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多多怀里的查理突然僵直，紫水晶眼睛投射出一段全息画面：四岁的他踮着脚往圣诞袜里塞狗饼干，画面角落有只机械爪正在记录数据。
冰面轰然崩塌的瞬间，多多本能地蜷起身子把查理护在胸前。失重感袭来时，他听见小狗喉咙里挤出半声呜咽，湿漉漉的鼻子蹭过他结冰的衣领。
下坠的过程像被拉长的慢镜头。蓝光中漂浮着无数精密齿轮组成的"血管"，机械瓣膜开合的声音如同巨大心跳。多多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在下方那个脉动的生物机械心脏上——那东西足有游泳池大小，半透明的外壳里能看到神经组织与金属丝相互缠绕。
"抓住！"多多机械化的右手突然抓住一根突出的金属棱柱。悬挂带来的冲击让他左肩发出可怕的声响，但怀里的查理纹丝不动。小狗胸腔里的蓝光正在有规律地明灭，频率与下方的心脏完全同步。
悬浮平台突然从黑暗里滑出。多多刚跌到金属表面上，三百个复制体就从垂直的冰壁上爬了下来。他们关节反转的样子像一群巨型蜘蛛，红色背带裤在蓝光中变成诡异的紫色。
"MX-00与DODO单元协同测试记录。"机械女声响起时，整个空间突然亮如白昼。全息影像在多多周围展开：实验室里的幼年多多正哭着推开机械查理，而真实画面角落里，穿防护服的研究员往小狗体内注射着什么。
"第147次情感模块测试。"画面跳转到垃圾场，小多多抱着受伤的查理在雨里奔跑，"疤痕植入完成。"镜头特写小狗流血的右爪肉垫，那道疤与现在查理爪上的一模一样。
"所以这个伤..."多多声音哑得自己都认不出来，"是你为我挡玻璃那次？"
查理突然从他怀里滚落。小狗的金属爪在平台表面刮出火星，紫水晶眼睛疯狂闪烁着。全息影像突然切换到最高警戒状态的红色，机械女声变得急促："DODO单元正在突破指令限制——"
三百个复制体突然集体僵住。他们的身体像融化的蜡一样开始互相融合，逐渐形成个三米高的巨人。多多扑过去抱起查理时，发现小狗的金属心脏外壳已经裂开，里面露出的不是电路，而是团跳动的、鲜红的肉。
"跑..."查理喉咙里挤出这个音节时，多多确信自己听到了血肉之声。他刚转身，融合完成的巨人就一拳砸在平台上。金属地面像饼干一样碎裂，多多抱着查理坠向那颗巨型心脏。
下坠中查理突然扭头咬住多多机械臂的能源核心。火花迸溅的瞬间，多多看清小狗眼里的紫水晶彻底碎了——里面是双真实的、棕色的狗眼睛。
爆炸的气浪把他们加速推向心脏。在撞进那层半透明外壳的刹那，多多的机械视界突然显示出一行小字：【DODO指令最终确认：情感模块激活】。他抱紧查理没入凝胶状物质的瞬间，听见两个完全同步的心跳声——一个来自机械心脏，一个来自怀里渐渐温暖的小身体。
凝胶状物质包裹全身的刹那，多多听见机械心脏外壳闭合的闷响。蓝光在粘稠液体里折射成无数细线，查理的身体在他臂弯里突然变得滚烫——不是机械过载的灼热，而是活物才有的、带着微微汗意的温热。
"呼吸..."多多机械视界突然弹出红色警告，他发现自己正无意识地屏住呼吸。凝胶里漂浮着细小的金属颗粒，随着查理胸腔的起伏有节奏地聚散。当那颗裸露的肉团心脏贴着他胸口跳动时，多多突然意识到自己右手的金属部分正在溶解。
三百个复制体融合成的巨人在外壳上砸出凹陷。多多透过半透明的壁障，看见那张由无数人脸拼合而成的巨脸正贴着外壳滑动，嘴角还保持着那个非人的弧度。查理突然在他怀里剧烈抽搐，小狗的肉垫无意识地拍打着他锁骨下方——正是当初挡玻璃时被划伤的位置。
"指令覆盖中..."机械女声变得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干扰着。多多机械臂的溶解速度突然加快，液态金属像有生命般流向查理开裂的胸腔。他眼睁睁看着那些银色的流体包裹住小狗裸露的心脏，在血肉与机械的交界处形成一层泛着珍珠光泽的薄膜。
巨人捶打外壳的声音变成了遥远的闷响。多多发现自己能动了，他挣扎着在凝胶里转身，看见查理紫水晶眼睛的碎片正悬浮在他们之间。最大的一块碎片上映出两个模糊的影子——四岁的他踮脚往圣诞袜塞饼干，而机械查理悄悄用爪子勾住了他的衣角。
"原来你当时..."多多的声音在凝胶里变成一串气泡。金属薄膜已经完全覆盖了查理的心脏，现在那团跳动的血肉外覆着层机械网格，像给易碎品套上的保护网。小狗突然睁开眼睛——不是紫水晶的冷光，而是湿润的、带着体温的棕色瞳孔。
外壳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巨人把整张脸挤进裂缝，那些融合的人脸开始互相吞噬，最后剩下张没有五官的平面。多多把查理往身后藏时，机械女声突然切换成他无比熟悉的电子音：
【情感模块最终测试：请保护重要的人】
这是查理第一次说话时的系统提示音。
溶解殆尽的机械臂突然传来剧痛。多多低头看见自己的右手重新生长出来——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带着淡粉色疤痕的人类手掌。他下意识握拳时，查理突然从他腋下钻出，朝着裂缝处的巨人露出犬齿。
小狗胸腔里的蓝光暴涨成纯白。多多在强光中看见无数记忆碎片从查理体内喷涌而出：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碰翻的狗粮盆、暴雨夜里互相依偎的温度、追小偷时查理扑向歹徒的弧光......每一个碎片撞上巨人，那张空白面孔就融化一块。
"汪！"
真实的、带着奶音的犬吠在密闭空间炸响。巨人像被按下暂停键般僵住，接着从内部迸发出同样的白光。多多抱紧查理冲向最近的光源，在巨人崩塌的轰鸣中，他听见小狗贴着他耳朵发出气音：
"这次...换我...保护墨章鱼..."
强光吞没一切的瞬间，多多感觉有温热的舌头舔过他新生的手指。再睁眼时，他们跪在第七区核心的控制台上方，下方是如同星云般旋转的机械齿轮海。查理蹲坐在他膝盖上，尾巴扫过他手背时，多多摸到了熟悉的肉垫疤痕。
控制台屏幕突然亮起，显示着两行心跳频率曲线——一条来自查理，另一条来自多多刚刚恢复的人类心脏。两条线在屏幕上交织成完全同步的波纹，像他们第一次击掌时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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