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十七分，彭婧怡的电脑屏幕还亮着
她揉了揉酸痛的颈椎，将最后一份财务报表拖进邮件附件
窗外，城市的轮廓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若隐若现，玻璃窗映出她疲惫的面容——连续48小时不眠不休，眼底已经泛起细密的血丝。
点击发送键的瞬间，一阵眩晕袭来。她下意识抓住桌沿，却还是顺着椅子滑落在地。
朦胧中，她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膝盖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的闷响。一双温暖的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熟悉的檀香气息笼罩下来。
孟宴臣彭婧怡？
孟宴臣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想回应，却发现自己的嘴唇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
消毒水的气味
这是彭婧怡恢复意识时的第一感受。她睁开眼，看见雪白的天花板和正在滴落的透明药液。手腕上连着输液管，身上的职业套装已经被换成了宽松的病号服。
孟宴臣醒了？
孟宴臣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
彭婧怡尝试坐起来，却被他按回枕头上
孟宴臣别动，葡萄糖还没输完。
彭婧怡我睡了多久？
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孟宴臣十七个小时。
孟宴臣放下文件
孟宴臣医生说你严重脱水，加上过度疲劳
彭婧怡看向窗外，夜色已深，雨滴敲打着玻璃窗。她突然想起什么
彭婧怡子公司那边——
孟宴臣处理好了
孟宴臣你昏迷前发的邮件，我看了。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显示着一封已发送邮件——那是她熬夜完成的子公司重组方案。光标停留在草稿箱，里面有一封未发送的邮件，标题是《给宴臣的说明》。
彭婧怡屏住呼吸。那是她写了一半又删掉的私信，内容是对这份方案的详细解释，最后一句写着："希望这次能让你骄傲。"
孟宴臣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点开了另一份文件
孟宴臣我更想知道这个
那是她电脑里的私人文件夹，里面整整齐齐地归类着这半年来所有经手项目的分析报告——每一份都额外做了备份和批注，像是生怕出错。
孟宴臣你一直在做双重准备？
彭婧怡别过脸，看向窗外被雨水模糊的霓虹灯光
彭婧怡习惯了。
在彭家，任何失误都会被无限放大
十二岁那年，她因为算错一道数学题，被罚抄了五百遍公式。
病床突然下陷，孟宴臣坐到了她身边。他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动作轻得像在触碰什么易碎品
孟宴臣不需要这样
彭婧怡什么？
孟宴臣不需要这么完美
他的拇指擦过她的眉骨
孟宴臣你已经足够好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某个紧锁的闸门。彭婧怡感到眼眶发热，急忙闭上眼。
一滴泪水挣脱束缚，顺着太阳穴滑入鬓角。
———————————————————
第二天清晨，护士来拔针时，彭婧怡发现病房里堆满了文件箱。
彭婧怡这是什么？
她问正在窗边接电话的孟宴臣
他挂断电话，走过来帮她按着手背上的止血棉
孟宴臣子公司过去三年的全部资料
彭婧怡皱眉
彭婧怡你要审计？
孟宴臣我们
孟宴臣纠正道
孟宴臣医生说你需要静养两周，这些够看了
他掀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除了文件，还躺着几包柠檬糖和一本《神经医学前沿》——最新一期，她还没来得及买。
彭婧怡拿起杂志，发现扉页上贴着一张便签："第47页有你感兴趣的论文。——M"
她翻到那一页，是一篇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新型疗法。文章边缘有铅笔做的细致批注，字迹工整得不像医生所写。
彭婧怡你看了？
孟宴臣正在整理她的输液架，闻言顿了顿
孟宴臣查了些术语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他侧脸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彭婧怡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为了读懂她的专业领域，去研习了晦涩的医学论文。
就像她曾经为他钻研商业财报一样
—————————————————
出院那天，彭婧怡在病房门口遇到了许沁。
对方穿着白大褂，胸前的名牌显示她已经调到了神经内科。两人在走廊上狭路相逢，许沁的目光落在彭婧怡手中的出院小结上。
许沁你......
许沁欲言又止
许沁还好吗？
彭婧怡微笑
彭婧怡挺好的，谢谢关心
许沁绞着手指
许沁哥哥这几天一直在这里？
彭婧怡嗯
彭婧怡看了眼手表
彭婧怡他应该马上就来接我了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中了许沁。她的眼眶突然红了
许沁你知道吗？以前我发烧，他会在病房里陪整夜
彭婧怡静静地看着她
彭婧怡现在也会
只不过对象换了人
电梯门打开，孟宴臣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彭婧怡最爱的那家粥铺的外卖袋，看见许沁时明显愣了一下
孟宴臣沁沁
许沁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许沁你连我的生日都忘了
孟宴臣皱眉，随即恍然
孟宴臣昨天是......
彭婧怡1029
彭婧怡轻声提醒
一阵沉默。孟宴臣看向许沁，眼神平静得像看一个陌生人
孟宴臣抱歉，最近太忙了
电梯门再次打开，宋焰阴沉着脸走出来，一把拽住许沁的手腕
宋焰查房查到这儿来了？
彭婧怡看着许沁被踉跄着拉走，突然感到一阵悲哀。有些人永远活在过去的记忆里，像困在琥珀中的昆虫。
孟宴臣走吧
孟宴臣接过她手中的行李
孟宴臣回家
这个词让彭婧怡心头一暖
—————————————————
回到公寓，彭婧怡发现书房被重新布置过了。
她的笔记本电脑旁多了一个相框，里面是住院那天孟宴臣偷拍的照片——她睡在病床上，阳光透过窗帘照在脸上，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照片一角露出孟宴臣的袖扣，证明拍摄者当时正握着她的手。
书架上新增了一个分区，整齐地码放着她的医学期刊。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本崭新的《本草纲目》精装版，扉页上是孟宴臣的字迹：
「给最优秀的医药顾问。
——你的投资人」
彭婧怡抚过那些字迹，突然听见厨房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她走过去，看见孟宴臣正手忙脚乱地盛粥，袖口沾上了点点油渍。
这个在谈判桌上所向披靡的男人，此刻正为了一碗粥皱眉。
彭婧怡需要帮忙吗？
孟宴臣回头，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孟宴臣坐着等吃就行。
彭婧怡没有动。她看着孟宴臣笨拙却认真的背影，突然很确定——这里就是她一直在找的归宿。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