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板

#

钱老板每次踏入小吃店，总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门刚推开，风铃叮当作响，他随手将MP3播放器往桌上一搁，声音洪亮地招呼小二，“喂，小二！过来！”

“烤乳猪有吗？”他问得直接，眉梢微扬。

“有的。”小二赶忙点头应道，笑容堆满脸。

“鱼香肉丝呢？”他又问，语气平淡却透着股不容拒绝的劲儿。

“也有的。”小二依旧陪着笑。

“那再加份热干面吧。”钱老板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快点上啊。”

“好的好的。”小二连连哈腰，退下去忙活了。

旁边的我捂着耳朵，整个人都被震懵了，“哇，外婆你看这钱老板真是人如其名，太有钱了吧？一顿饭点这么多菜，不嫌浪费吗？”

外婆坐在那里嗑瓜子，听到我的话，侧过头瞥了我一眼，“你还别说，你呀，要是能像人家这么有钱就好了。瞧瞧人家那辆桑塔纳，多带劲！”

我虽然对豪车没啥概念，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辆车停在门口，还挺显眼。我绕到车前，发现门没锁，便一屁股坐了上去，手按喇叭玩。“滴滴——”声音刺耳，我冲着还在店里忙活的钱老板大喊：“诶，你的车多少钱买的啊？”

钱老板连头都没抬，只是随口回了一句：“没几块钱。”

“啥意思啊？‘没几块钱’是几个意思嘛……”我话还没问完，就被外婆一把拽了下来，“行了行了，别问了。等你考上清华北大的时候，自己买车就行啦。”

钱老板闻言轻笑一声，心里估计嘀咕着：我没考上清华北大，不照样开上了桑塔纳？

---

某天下午，我在杂货店学咏春拳，电视里的人挥拳生猛，我也模仿得兴奋。钱老板站在柜台前挑东西，时不时瞟我一眼。

外婆端着汤勺走过来，见我蹦跶得欢实，没好气地敲了下我的脑袋，“身上痒就去洗澡，别妨碍人家买东西！”

钱老板摆摆手，“没事，不妨碍的。”说着，他又勾了勾手指朝我招手，“来，帮个忙，算一下账。”

“大米每斤1.7元，买了一斤半，就是2.25元；五斤装的大豆油25元，加起来一共是27.25元。”我嘴挺快，脱口而出。

钱老板露出几分赞赏的表情，“不错嘛，挺会算数的。以后要不要来我公司上班？”

我挺起胸膛，一脸傲娇，“哼，那当然了！我可是要考清华北大的人！至于工作，那得看情况咯。”

钱老板笑了，转身离开。他背影洒脱，可那笑声让我摸不清他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取笑我。

外婆拍拍我的肩膀，“数学进步不少啊，看来平时多写练习还是有用的。”

呵，遭殃了。

---

一年后的某个下午，雨刚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钱老板悄无声息地走进杂货店，步履不再像以往那样稳健有力。他随手从货架上拿了一包花生米，拆开包装，放了一颗进嘴里。

外婆察觉到他的异样，试探性地开口，“今天公司放假了？”

钱老板低垂着眼睛，语气平静却透着萧索，“公司已经倒闭了。”

“啊！”我突然大叫，被吓得差点跳起来。

外婆抬手拍拍我的嘴巴，“叫什么叫？”然后转向钱老板，语气温柔却不失关切，“别理这孩子。你说公司倒闭了，是真的假的？”

钱老板苦涩一笑，“谁拿这种事开玩笑啊？当然是真的。”

外婆顿了顿，继续追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手上还有点积蓄，打算出国试试看。”

外婆点点头，“出国也好，换个环境说不定机会更多。”

临走时，外婆递给钱老板一袋手工做的包子，“这是自家做的，一点心意，别嫌弃。”

钱老板接过袋子，长长叹息了一声，“哎，真是一代风水一代龙啊。”

他发动汽车，缓缓驶出街道，背影渐行渐远。外婆站门口冲他挥手，“一路平安啊！”

有些人注定会与你的生活逐渐疏离，或许，这就是生活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