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台的穹顶缓缓开启，七月的热风裹挟着蝉鸣涌入。晨曦调整望远镜焦距时，汗水顺着下巴滴在控制台上，与去年冬日的雪水落在同一处凹槽里。
35721 Chenxi-Chuyang今晚将达到最大亮度。根据初阳离开前计算的轨道参数，这颗小行星此刻正运行在远日点，距离地球3.2个天文单位。信号需要26分钟才能传到三中的接收器——恰好是初阳乘坐的航班从浦东机场飞到国际日期变更线所需的时间。
"信号强度79%。"现任天文社长盯着频谱仪，"但有奇怪的调制。"
晨曦戴上监听耳机。在规律的脉冲信号背后，确实藏着某种新的频率——不是以往的摩尔斯电码，而是近乎心跳的节奏，每分钟72次，与健康成年人的静息心率完全一致。
"把23Hz以下的低频滤出来。"她下意识说出初阳常用的指令。
当社长操作滤波器时，晨曦望向墙上的世界时钟：波士顿时间上午9:26，初阳应该正在MIT的射电实验室。三个月来，他们保持着每周日21点的通讯约定，但今天这个特殊时刻，信号里藏着额外的信息。
过滤后的音频渐渐清晰，是一段钢琴旋律的变奏。晨曦的指尖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突然停住——这是肖邦《离别》的开头小节，但每个音符都被拉长为原来的π倍。
"还有这个。"社长突然指向频谱图边缘的突起，"像是载波信号上的二次调制。"
晨曦将信号输入解码程序。经过傅里叶变换后，屏幕上浮现出一行坐标：42.3601° N, 71.0920° W。定位地图显示这是MIT格林大楼屋顶的经纬度，射电望远镜阵列所在地。
"双向通讯？"社长惊讶地问，"但这需要——"
"需要提前在35721上放置转发器。"晨曦的声音很轻。她想起初阳离开前那个雪夜，他改装晶体谐振器到凌晨的背影。
控制台突然发出提示音。在35721的主信号间隙，一组新的脉冲序列浮现出来，节奏与初阳的心跳监测手环数据完全吻合。晨曦调出三个月来的所有记录，发现每次通讯时，这段生物信号都在逐渐增强，就像两颗恒星在缓慢同步。
"看这个。"社长将两段信号波形并排显示。来自MIT的转发信号与三中接收的原始信号，在时间轴上正好相差26分钟，构成完美的镜像。
窗外，35721 Chenxi-Chuyang终于升上天顶。它的亮度确实比平时高了1.5个星等，在夏季大三角之间熠熠生辉。晨曦打开初阳留下的金属小盒，里面的晶体谐振器开始自动录制今晚的所有信号。
当波士顿的坐标再次出现在屏幕上时，她突然明白了初阳的实验设计——这颗被他们命名的小行星，如今成了宇宙中的反射镜，将相隔地球两端的天文台联结在同一个引力场中。
频谱仪的背景噪声里，渐渐浮现出某种规律的扰动。社长以为是设备故障，但晨曦立刻调出分析软件——噪声中隐藏着极其微弱的谐波，频率稳定在1420.406MHz，氢线的天然波长。
"是宇宙背景辐射？"社长调整着接收器仰角。
"不。"晨曦将耳机音量调到最大，"是初阳在格林大楼屋顶，用射电望远镜阵列发送的氢谱线。"
这个发现让控制室陷入奇特的寂静。他们此刻接收到的，不仅是26分钟前从MIT发出的信号，更是穿越星际空间、被35721小行星反射后抵达的电磁波。两种路径的信号在频谱上形成干涉条纹，像极了去年冬天他们在双子座流星雨那晚记录到的波形。
晨曦打开初阳留下的最后一卷磁带。标签上写着"EP.52"，但内里是空白的。当她把磁带放入录音机时，设备自动开始录制当前的信号混合——来自过去的约定与当下的回应，在时空中构成闭环。
天文台的时钟指向21:26。航班追踪APP显示，初阳乘坐的飞机此刻正掠过白令海峡上空。晨曦将接收器切换到主动模式，对着麦克风轻轻敲击控制台——三短一长，停顿，再三短一长。
26分钟后，当初阳在MIT的实验室收到这段编码时，35721 Chenxi-Chuyang将正好运行到美洲大陆的天顶。而三中天文台的接收器里，此刻正传来他26分钟前发送的心跳频率，两种生物节拍隔着地月距离的三倍空间，在频谱仪上画出相互缠绕的正弦曲线。
社长悄悄退出控制室时，晨曦正在初阳的观测日志上写下最新记录：
"第314次联络实验成功。噪声中的信号强度提升至92%，信噪比符合预期。PS. 远日点的星空很美，但射电望远镜的金属触感，依然和记忆里一样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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