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差点陷入一段自我否认的思维怪圈。
好在汪苏泷沉稳的声音及时插入进来,打断她的思绪,将她从那段不好的情绪中拉出来,让她进入他的节奏里。
汪苏泷我不会挂电话。
他先是给她一个肯定的安抚,接着是他认为有用的建议:
汪苏泷你可以去洗个澡,或者找个地方坐着什么也不干,听我唱歌。
唐欢唱歌?
汪苏泷嗯,我手机就放上衣口袋里,应该能听清。
说着他用话筒“喂喂喂”地试了两遍,并问她能不能听见。
唐欢我听得清。
她声音又变得清软,只是仍不干净,像堆了层细沙,听起来有摩擦的痛觉。
汪苏泷好。那我要开始了——
汪苏泷大概是时间卡到了极限,不等她说话直接开始了演唱。
汪苏泷才刚入睡又忙着醒过来...
这是一首唐欢没听过的歌,节奏很强又充满电子元素,虽然她不懂那些专业的东西,但能感受到一种欢快的能量。
其实和他之前讲电话的时候隐约透过来的背景音是同一首曲子,只不过唐欢思绪很乱,没有听出来。
一开始,他的歌声也只是进入耳朵,和她纷乱的思绪搅在一起。她能听到他变换风格,听到他在那边调动现场人员,说哪里哪里不对,这里声音又小了之类。
他像个运筹帷幄军官,冷静果断地指挥着自己的部下。这位军官不是高高在上的,他对于每个部门的职能都有透彻的理解,能够使之发挥最好的作用。
他也像个冷漠的检测仪,总是对达不到标准的无情说不,不停地重复着那两个字:再来。
有一首歌,唐欢听了六遍。
那是一首不算抒情的曲子,节奏俏皮古怪,歌词也透着年少无知的天真。她猜测,这首歌一定是在他出道早期写下的。
很久以后唐欢才知道,那天不过是他故意造成的bug。不然巡演到现在二十几场了,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一首歌唱那么多遍还配合不好。只不过他做得滴水不漏,她又有着心事,很难发觉。
汪苏泷吃点土,不算苦,等我薪水两千五。
唐欢嗤。
此时此刻,在他悄无声息的努力下,唐欢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找到了放松的契机,一个久违的笑容缓缓地在她脸上绽放,宛如破云而出的阳光,带着一丝释然与惬意。
到这里,她已经渐渐地听进去了。听他在一首歌里传达的情绪,听他和团队一起设计的小彩蛋,听他专门为了演唱会而做出的一些改动。现场的魅力实在太大了,就算是通过手机话筒传输的不那么清晰的歌声,都能深深地让她为之动容。
好的音乐,是能够直击灵魂的。
这个叫汪苏泷的人,就这么带着他的音乐,在她闭塞的心门之前,一遍遍地撞击。再后来,他唱了一首很吵的歌。
应该说,那一组都挺吵的,隔着听筒她能听见他边唱边比划时的喘息声。她开始想象,他大概流着汗液,从舞台这边的尽头奔跑到那边的尽头,如果有观众,还会引起大片的尖叫。
是的,她回忆起了自己曾经见过的他的舞台,和现在耳朵里听到的声音逐渐汇聚在一起,组成了一场特别的演唱会。
整整三个小时,唐欢的耳朵里只有汪苏泷的声音。
他跟她没有任何互动,可歌声是真的,陪伴是真的,她听到一半就戴上了耳机,耳机里他的动态是真实的。就像是一场单独给她准备的演唱会,没有其他观众,能听到他全部巧思的,就只有她一人。
有一首情歌,他只唱了一部分,另一部分没有唱,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和粉丝一起唱。而另一首,完全就是在深情告白。这首他唱了三遍,听得她完全陷进他的温柔里。
她听到他还有一些表达态度的歌,有时是直抒胸臆,有时藏在深情的吟唱里,有时又没那么正经。
还有一首听起来很丧的歌,可是在最后,他又唱道:“祝我快乐”。
听到最后,她已经是在欣赏。
三十多首歌唱完,唐欢听到他那边窸窸窣窣走动的声音,像是穿过了一段很长的走廊。然后是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应该是他的工作人员。
他和他们的对话也十分接地气:
汪苏泷好饿,有吃的吗?
“有的有的。”然后是工作人员手忙脚乱找东西递东西的声音。
她以为他的安慰就是给她听歌,可是直到唱完了,他也还是没有挂掉电话,就这么让她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