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唐欢想着要不要出于礼貌率先挂断时,他好像是拿到了吃的,塞进嘴里嘴里含糊不清地跟她打着招呼。
汪苏泷我好啦,欢你还在吗?
唐欢嗯。
她仍是咬着下唇,和刚打电话时相比情绪明显要平稳许多,只是他耳尖,仍然能听出点微不可察的颤音。
唐欢本以为自己好了,但一听他说话,她的内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碾过,软得不成样子。她感觉浑身气血全部涌到了一个地方,让整个身体陷入一阵虚无,好想被紧紧拥抱。
但唐欢没哭。人不在跟前,哭有什么用。床头的柜子是她租房后自己置办的,也被搬去了工作室,现在床边空无一物,她只能用脚踢踏着地面。
一声一声地,汪苏泷被这声音牵动情绪,脱口而出道:
汪苏泷我18号就回来。
一开口,就是报备他的时间。
他们之间有了一些不需言说的默契,她懂他在说什么。正要回答,又听他问道:
汪苏泷我是觉得你现在挺需要一场演唱会的,要不要来重庆玩?
明明约好了月底,他现在又邀请她去重庆。可唐欢本质上是个配得感不高的人,今天听完他彩排,她已经心满意足,剩下的她自己能调理。
唐欢不用。
她斟酌着用词,婉言谢绝了他的邀请。
唐欢我排好了月底的时间,工作现在走不开。
汪苏泷听惯了她的拒绝,这还是第一次听她解释,他的耐心也变得出奇地好:
汪苏泷那我要去忙喽,需不需要我电话一直通着?
这是把她当小孩来哄。虽然倔强的自尊心在作祟,可她听出了他态度的变化。和原来相处时小心翼翼的试探不同,他好像是对处在深渊的自己伸出了一只手,说他可以帮忙,问自己要不要上来。
第一次,她很想很想抓住他。
唐欢这样不会打扰你工作吗?
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他那边有人在催,哥哥好了没有。
敏感如他,怎么会感受不到她的变化。
唐欢听到汪苏泷轻笑一声。
汪苏泷工作都结束了。
是啊,他刚刚正忙的时候,她都没怕耽误。现在最重要的那部分完成了,她说怕打扰,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
唐欢我要干活,晚点再打吧。
她说完,语气极轻地,像怕惊扰了空气一般问他。
唐欢可以吗?
软乎乎的语调,像是小猫踩在了心上,让原本就温润的人更多了几分柔情。
他变得更加主动。
汪苏泷等我回酒店了给你打。
唐欢紧张的眉眼倏地舒展开了,她摘下耳机答了个“好”字,然后跟他说告别。
原本想说谢谢的,可是她攥着床单的手紧了又紧,最后将这两个字收回。他想听的不是这个,她清楚的。
挂掉了将近四个小时的电话,屋里又回归了空寂得可怕的安静。唐欢其实没有忘记那个画面,她不可能忘,但那又能怎样呢,生活还是要继续,该做什么事情也要继续。
她强撑着拿起工具,开始打扫房子的卫生。
午饭时间早过了,饥饿感在劳动过后姗姗来迟,唐欢草草地吃了顿外卖,然后回工作室。
她状态不好,没有直接开车,而是选择了地铁。路程漫长,不知不觉她睡着了,果不其然就做起了噩梦。
梦里还是她早上见到的那个场景,但比那个还要骇人:她好像看见那人在死亡之前挣扎了一下,想要找她求救,抬头却和她换下来的那双鞋子一样,红白相间,只布满了血和脑浆。
唐欢最后是穿拖鞋出的门。她没有尖叫,没有哭喊,只是被地铁的刹车吓醒后,惊出一身冷汗。清醒后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是给汪苏泷发消息。
唐欢你还没回去。
刚抖着手打完这五个字,汪苏泷的电话就来了。
汪苏泷你已经走了吗?
唐欢沉默着删掉对话框中的字,一言不发。
汪苏泷欢?
微信语音切换不了视频,他想看她现在的样子,就只有挂掉重拨。
但是汪苏泷听到了她的呼吸声摇摇欲坠,就好像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淋过的花朵,惊慌又无可奈何。
他不敢挂断,只能一五一十跟她解释自己的意图:
汪苏泷我想着你搬完家会不会没有鞋子换,帮你找了一家马上可以送上门,那个老板人很好的...
唐欢根本听不进他的絮絮叨叨,她要的只是他的声音,只要能听见他的声音就很好。
猝然站起的身体慢慢脱离了僵硬的状态,借着跟前的扶手,她缓缓地滑了下来,坐回原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