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飞驰,朝着民政局的方向一路狂奔。很快民政局便映入眼帘。顾若洋熟练地拉起手刹,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皮质方向盘上轻轻摩挲。侧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程若笛,正努力睁大那双雾气迷蒙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民政局的方向,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期待。
顾若洋推开车门,微凉的晚风瞬间灌入车内,瞬间吹散了萦绕在方寸之间的雪松香气。那抹清冷的木质调,与车内残留的温热气息碰撞,化作若有似无的涟漪。程若笛紧跟其后,紧紧跟在顾若洋身侧,亦步亦趋。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西装外套的后摆,顾若洋低头时,刚好瞥见她垂落的发梢,扫过自己手背,那细微的痒意顺着皮肤攀爬,在心头泛起一丝异样的温柔。
民政局大厅内,冷白色的灯光倾洒而下,将一切照得无所遁形。顾若洋站在大厅中央,看着身旁脸颊酡红、眼神飘忽却又透着一股执拗“坚定”的未来媳妇,想到中午发生的种种,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再次席卷而来。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压下心底的不安,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沙哑,带着最后一丝徒劳的挣扎问道:“你真的确定……要和我结婚?不再考虑一下?”
程若笛猛地仰起头,乌黑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用力甩动,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更添了几分娇憨。她努力聚焦视线,认真地看着顾若洋,眼中满是坚定:“确定!”
顾若洋微微皱眉,心中既期待又忐忑。他的目光紧紧地攫住她,试图从那双迷蒙的眼底找出一丝清醒的痕迹,追问道:“不后悔?”
程若笛突然踮起脚,小巧的鼻尖几乎蹭到他的鼻梁,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带着灼人的温度。她眼里满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不满地嘟囔道:“啰嗦!”
顾若洋被问得呼吸一窒,身体瞬间僵硬。看着眼前这张娇艳又迷糊的小脸,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象着,明天酒醒后,她看到红本本的反应,心中既紧张又隐隐有些期待。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担忧:“确定……明天早上酒醒了,不会反悔?”
程若笛被问得烦了,猛地抬头,漂亮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二话不说抬手带着醉酒后特有的不讲理的蛮横,手掌重重地按在顾若洋的后颈上。力道之大,瞬间将他高大的身躯压得向前一个趔趄。她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低吼道:“叫你娶就娶,哪来那么多废话!”
“哎呀!疼~放手、放手!”顾若洋疼得倒抽冷气,下意识地就想挣脱,可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酒气的姑娘,他又舍不得用力推开。浓烈的酒气混合着她身上那股独特的暖香,搅得他心乱如麻。他瞬间投降,几乎是喊出来的:“我娶,我娶!放手!”
引得旁边几对等待的情侣纷纷侧目。旁边一对正在填表的小情侣,也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女孩手中的笔悬在半空,墨水滴落在表格上,晕开一小团蓝渍,她却浑然不觉;男孩则张大了嘴,直勾勾地看着这边,显然被这对画风新奇的“新人”闹出的闹剧,惊得回不过神来。
“乖啦!”程若笛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像拍打一只听话的大狗狗,松开了手,甚至还顺手在他那价值不菲的西装后领上用力拍了两下,试图抚平被她攥出的褶皱。
顾若洋垂眸望着眼前,醉眼朦胧的女孩,她发梢凌乱地黏在泛着红晕的脸颊旁,睫毛湿漉漉地颤动,眼神里却还透着股,得逞的狡黠。心底那些想要争辩的话语突然就堵在了喉咙口,他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算了,不和小醉猫讲道理,心好累~可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她触碰过的肩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带着令人心动的柔软与温热。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一位戴着厚厚镜片的中年阿姨。从这对新人进入大厅开始,她就被这惊世骇俗的“逼婚”过程,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张,眼镜也滑到了鼻尖,几乎要掉落,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活久见”的茫然。她看看一脸生无可恋、揉着后颈的帅哥,再看看旁边这个脸颊绯红、眼神飘忽却气势汹汹的女土匪,她今日算是开眼界了,几十年民政工作积累下的经验值,在这一刻都碎成渣了。
顾若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脖子,看着脸上一副“大功告成、天下我有”模样的土匪媳妇,一股强烈的不安缠绕上心头。他太清楚她酒醒后翻脸不认账、倒打一耙的拿手好戏!
他猛地站直身体,脊背挺得笔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上了一丝孤注一掷的悲壮感。他紧紧盯住程若笛迷蒙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地说道:“先说好,我一旦结婚就不会离婚的。”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你别明天酒醒了,说我趁人之危,又哭又闹要反悔!”
“安啦~”程若笛不耐烦地挥挥手,“多大点事儿,婆婆妈妈的!”眼神早已四处乱飘,心思显然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不行!空口无凭!”顾若洋从她飘忽的眼神,看出她的敷衍,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修长的手指迅速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金属机身与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响。
“干嘛?”程若笛歪着脑袋,酒气混着温热的呼吸喷在他手腕,好奇地凑上前。发梢扫过他手背,像羽毛轻轻挠了一下,她水润的杏眼微微眯起,沾着碎发的睫毛忽闪,透着几分醉意朦胧的狡黠。
“留个证据!省得某人明天酒醒了,找我秋后算账!”顾若洋算是破罐子破摔了,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了几下,利落地调出录音功能,拇指用力按下了那个刺目的红色录音键。他将屏幕转向程若笛,红色的录音标志刺眼地亮着。
手机屏幕的红光映在程若笛迷蒙的眼底。她微愣了几秒,随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你找死啊~!敢用录音阴我?!”她猛地抬手,作势就要去抢手机,带着凌厉的风声,凶狠地朝着他高举的手机抓去!
顾若洋早有防备,敏捷地侧身躲开,手臂将手机举得更高,避开了她的“魔爪”。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退无可退的急切与坚持,甚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不是阴你!是为我的人身安全考虑!毕竟我的武力值,在你面前就是个渣。”
程若笛扑了个空,气鼓鼓地瞪着他,胸膛剧烈起伏。漂亮的杏眼危险地眯成一条缝,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带着一股凛冽的酒气,几乎戳到顾若洋高挺的鼻梁上,带着浓重酒气,一字一顿地对着手机收音孔道:“哼!录就录!怕你啊!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敢后悔,小心我把你揍得满地找牙!让你哭着喊爸爸!呵呵~”她冷笑一声,眼神睥睨。
“告诉你,你逃不出姐姐的五指山的!听见没!”吼完这番杀气腾腾、惊世骇俗的“婚前宣言”,她还示威性地朝着她未来老公,扬了扬自己的小拳头。奶凶奶凶的样子无比可爱。
这番足以载入民政局奇异录的宣言,被手机清晰地记录了下来。顾若洋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录音时长,再看看眼前这个张牙舞爪、奶凶奶凶的“准媳妇”,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默默地按下了暂停键,将手机塞回西装内袋。
目睹了这堪比动作片全过程的中年阿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推了推滑落的眼镜,清了清嗓子,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谨慎和担忧,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尤其是在帅哥后颈那片可疑的红痕和女土匪那副随时准备再次“行凶”的小拳头,才迟疑地开口:“两位,你们真的确定,要登记结婚?今天,可是愚人节,不再慎重考虑一下?”
“程若笛是带着不耐烦的催促,顾若洋则是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重。两人竟异口同声地应道:“恩~”
看着一个醉得坚决,一个被逼得坚决,中年阿姨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地为这位帅哥点了一排蜡,认命地指向拍照和填表的区域,声音都透着一种“好自为之”的疲惫:“……那好吧,两位请去那边办理手续。”
目光再次掠过帅哥脖子上那抹尚未消退的红痕,扫过女土匪那随时暴走的小拳拳,内心的弹幕早已刷屏:造孽啊!小伙子看着一表人才,西装革履的,怎么口味那么特别?喜欢暴力女土匪?难道有受虐倾向,还是晚期!
往常热闹的大厅,因为愚人节,难得清净,连空气都带着几分闲散。按常理,拍照、复印、填表格,一套流程下来,顺利的话一个小时绰绰有余。可是这对“活宝”不一般,经过一顿鸡飞狗跳,终于在民政局即将下班的前一刻,才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两本簇新的、散发着淡淡油墨清香的红本本。
顾若洋看着两本簇新的、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红本本。鲜红的封皮在惨白的日光灯下,红得刺眼,红得惊心。指尖传来纸张特有的微凉触感,心中五味杂陈。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己情急之下一句“负责”,竟给自己换来一本“卖身契”,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作茧自缚?什么叫祸从口出?
顾若洋用自己活生生的例子,让自己在成功愚人节这天,收到一份最猝不及防、最具有黑色幽默的愚人节“礼物”——旁边那个捧着结婚证,笑得傻呵呵的媳妇。
想到明天,当宿醉的潮水退去,自己这位新鲜出炉的媳妇,看到红本本的社死现场,顾若洋紧抿的唇角,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地,极其细微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他忽然好期待啊~怎么办!
呵,顾太太,明天,可别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