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片雪花飘落在温室塑料布上时，许佳丽正弯腰检查新培育的耐寒马铃薯。她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手指因为长时间接触土壤而冻得通红。透过温室的雾气，能看到外面已经变成白茫茫一片——这场雪比林教授预测的早了整整两周。
"许博士！"张小梅裹着厚厚的棉衣冲进温室，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3栋的暖气管道爆了，地下室积水结冰，周姨说至少有五个老人出现低温症状！"
许佳丽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药品储备够吗？"
"勉强够，但问题是温度还在下降。"张小梅搓着手，"赵少校刚才宣布征用所有燃油供暖设备优先供应军方人员，居民区只分到十分之一份额。"
许佳丽的眉头拧成一个结。过去一个月，赵志成的小动作越来越多：先是"临时征用"了三栋最好的住宅给军方，然后又以"安全理由"控制了燃油和发电机。每次她都选择妥协，避免正面冲突，但这次不同——寒冬会要人命。
"先组织年轻人把老人集中到5栋，那里有壁炉。"许佳丽快速决策，"然后去找你父亲，让他'不小心'透露给赵志成的人，说我们在西区仓库发现了燃油储备。"
张小梅眼睛一亮："但那里其实什么都没有？"
"没错。等他们白跑一趟的时候，我们的人去把军方仓库里的燃油设备'借'出来用用。"许佳丽嘴角微微上扬，"记得戴上手套，别留指纹。"
张小梅匆匆离去后，许佳丽继续照料作物。这些耐寒品种是她花了三周时间反复筛选培育的，能在低温环境下生长，但产量只有正常情况的一半。如果这个冬天像林教授预测的那样持续四个月，食物短缺将成为比寒冷更致命的威胁。
温室的塑料布突然被狂风吹开一条缝，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花灌进来。许佳丽赶紧去修补，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冻得不太灵活。就在此时，一株藤蔓突然从地面窜起，自动将裂缝缠住封严。
许佳丽愣住了。她并没有主动催生这株植物，它似乎是自己响应了她的需求。更奇怪的是，这株藤蔓呈现出她从未见过的深蓝色，叶片上还有类似冰晶的纹路。
"你在进化...还是我在进化？"她轻声问道，小心地触碰藤蔓。植物温柔地缠绕上她的手指，不仅没有冰冷感，反而传来一丝暖意。
傍晚时分，许佳丽召集核心团队在她住处开会。张卫国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赵志成的人没上当，他们直接去了西区仓库，发现是空的后就搜查了我们的储藏室，搬走了两箱罐头和药品。"
"该死。"张小梅捶了下桌子，"那个刘大富肯定告密了。"
林教授推了推眼镜："更麻烦的是，赵志成开始散布言论，说许博士的植物培育是'巫术'，不符合科学原理，可能危害社区安全。"
许佳丽冷笑一声："他倒关心起科学来了。"她看向窗外越下越大的雪，"无论如何，我们必须确保每个人有足够的热量和食物。张教官，能估算下现在的物资储备吗？"
张卫国翻开笔记本："按最低标准计算，食物够三周，燃油只够十天。如果算上你温室里的产出，也许能撑一个月。"
"不够。"许佳丽摇头，"我们需要至少两个月的储备。"
"除非能找到更多燃油和种子..."张小梅若有所思，"或者许博士的能力再提升一些？"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许佳丽身上。她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粒深黑色的种子。
"这是'赤焰'的第二代种子，我一直在秘密培育。"她轻声说，"理论上，它们能在零下二十度生存，并且生长周期缩短到原来的三分之一。"
林教授小心地捏起一粒观察："能量从哪来？光合作用在冬季效率极低。"
"这就是问题所在。"许佳丽苦笑，"它们需要...我的能量。"
张小梅倒吸一口冷气："字面意思？"
许佳丽卷起袖子，露出手腕内侧的血管——那里隐约可见一丝极细的绿色纹路，如同植物根系般向上延伸。"每次催化这些特殊品种，都会有一部分反馈到我身上。我不确定长期影响是什么。"
房间陷入沉默。窗外风雪呼啸，仿佛在提醒他们外面的世界有多么残酷。
"太危险了。"张卫国第一个反对，"物资问题我们可以想其他办法。"
"比如？"许佳丽平静地问，"抢劫其他幸存者？吃死人肉？还是坐等饿死？"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最终，许佳丽做出决定："我会谨慎尝试。同时，张教官，组织一个小队去城南的物流仓库碰碰运气；林教授，继续尝试修复那台无线电；周姨和张小梅负责医疗物资分配。记住，别和军方正面冲突——现在还不是时候。"
会议结束后，许佳丽独自来到温室。夜晚的温度已经降到零下十五度，即使有保温措施，大部分植物也进入了休眠状态。只有角落里的几株"赤焰"后代还在顽强生长，血红色的叶片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妖异。
许佳丽取出一把小刀，深吸一口气，在掌心划开一道小口子。鲜血滴落在那些黑色种子上，瞬间被吸收殆尽。她集中全部注意力，想象着热量、生长、生命力...
种子颤动了一下，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抽枝、展叶。但与以往不同，这次许佳丽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虚弱，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与此同时，那些植物疯狂生长，转眼间就长到了一米多高，茎干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叶片边缘如同锯齿般锋利。
最惊人的是，它们周围的温度明显升高，形成了一个小范围的温暖区域。
"成功了..."许佳丽虚弱地笑了，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住所的床上，张小梅正在给她输液。
"你差点害死自己！"张小梅又气又怕，"血糖低到测不出来，血压几乎为零！那些植物吸走了你几乎全部能量！"
许佳丽试着动了动手指，连这点简单的动作都让她气喘吁吁："植物...怎么样了？"
"好得很。"张小梅没好气地说，"它们现在长满了半个温室，像个天然暖炉。但代价太大了，绝对不能再试第二次！"
许佳丽没有答应。她知道，如果必要，她会毫不犹豫地再来一次。
三天后，许佳丽勉强恢复了行动能力。令她惊讶的是，社区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居民们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甚至有人远远地向她鞠躬。
"你成了他们的女神。"林教授半开玩笑地解释，"那株'火树'——他们这么叫它——让温室温度保持在十五度左右，我们成功育出了第一批冬季蔬菜。"
"赵志成什么反应？"许佳丽更关心这个。
林教授的表情严肃起来："这正是问题所在。他宣布明天召开全体会议，提出'社区重组方案'。"
果然，第二天清晨，刺耳的哨声响起，召集所有人到广场集合。雪暂时停了，但气温依然极低，居民们裹着毯子和大衣，呵出的白气在空中交织。
赵志成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临时搭建的讲台上，身后是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气势逼人。刘大富一伙人站在最前排，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同志们！"赵志成的声音洪亮有力，"寒冬才刚刚开始，而我们面临严峻的生存挑战！作为军人，我们不能坐视民众受苦。经过慎重考虑，我提议社区实行军事化管理，统一分配所有资源，实行严格作息和劳动纪律！"
他展开一份文件："具体包括：第一，成立军事委员会，我任总指挥；第二，所有物资收归公有，按军事优先级分配；第三，实行宵禁和劳动配额制；第四..."
许佳丽听着这一条条"措施"，心沉到谷底。这根本不是管理方案，而是赤裸裸的军事独裁。更可怕的是，部分居民——尤其是那些饱受寒冷饥饿之苦的人——开始点头表示赞同。
"...效率就是生命！民主讨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赵志成慷慨陈词，"谁支持这个方案，请站到我的左边来！"
刘大富一伙人立刻响应，还有一些受冻挨饿的居民犹豫着跟了过去。许佳丽注意到，大约三分之一的人站到了左边。
张卫国突然高声问道："请问赵少校，军事委员会包括民间代表吗？物资分配的具体标准是什么？劳动配额如何确定？"
赵志成眯起眼睛："委员会由军方高级军官组成，确保决策效率。物资分配按军事需要和劳动贡献综合考量。至于配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老人和孩子，"每个人都要为生存贡献力量。"
人群中响起不安的议论声。一个年轻母亲抱紧怀中的婴儿："我的孩子才三个月大，怎么劳动？"
"可以分配其他工作，比如缝补、清洁。"赵志成敷衍道，随即提高音量，"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我们进行表决！"
"等一下。"许佳丽终于开口，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我提议另一种方案：维持现有管理体系，但成立冬季特别委员会，由军方、居民代表和专家共同组成，制定应急计划。"
她走上讲台，与赵志成并肩而立："我们已经有办法解决取暖和食物问题。过去三天，温室成功产出五十公斤新鲜蔬菜，'火树'技术可以推广到其他建筑。更重要的是，我们保持了尊严和选择权。"
赵志成冷笑："许博士的'魔法植物'可靠吗？万一她明天死了呢？军队有系统的解决方案！"
"什么方案？让老人孩子饿死节约口粮的方案？"许佳丽反击，"我看到你的士兵宿舍温度保持在二十五度，而3栋的老人差点冻死！"
台下哗然。赵志成脸色铁青："你这是污蔑！"
"那就让大家参观一下军营如何？"许佳丽直视着他，"或者检查一下物资分配记录？"
眼看局势失控，林教授站出来提议："既然有两种方案，我们为什么不民主投票呢？"
赵志成明显不情愿，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法拒绝。投票持续了一小时，结果是四十二票支持许佳丽，三十七票支持赵志成。
"你们会后悔的！"赵志成丢下这句话，带着士兵愤然离场。
胜利的喜悦还没持续多久，张卫国就带来了坏消息："赵志成的人控制了西区仓库，搬走了所有燃油和备用发电机。他们还加强了6栋的防御，看样子是要自立门户。"
许佳丽并不意外："监视他们的动向，但不要主动挑衅。我们按自己的计划走。"
接下来的两周，社区事实上分裂成了两部分：以许佳丽为首的居民区和赵志成的"军营"。居民区依靠"火树"技术和温室农业勉强维持，而军方则享受着囤积的物资，时不时用燃油和药品引诱更多居民投靠。
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许佳丽正在温室值班，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她警觉地拿起手电筒，照向声源处——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雪地里艰难前行。
"谁在那里？"许佳丽握紧了口袋里的种子。
"是...是我..."一个虚弱的女声回答。许佳丽走近一看，是李奶奶，那个曾经因为孙子偷窃而获救的老人。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毛衣，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
"天啊！快进来！"许佳丽赶紧把老人扶进温室。李奶奶的手冷得像冰，嘴唇已经发紫。
"许...许博士..."老人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我孙子...在军营干活...听到他们计划...明天要抢温室...说你的植物是...公共财产..."
许佳丽打开布袋，里面是一张粗糙的地图，标注了军营的武器存放点和巡逻路线。最令人震惊的是背面写着："午夜零点，炸药。"
"他们疯了！这会毁掉整个社区！"许佳丽难以置信。
李奶奶摇摇头："赵少校说...只要控制了你...就能控制植物...他们不打算炸全部...只炸东墙..."
许佳丽立刻明白了——东墙是"火树"所在，摧毁它就能让居民区失去热源，逼她就范。
"谢谢您冒险告诉我。"许佳丽紧紧握住老人的手，"小陈！"她叫来值班的保安，"送李奶奶去医务室，然后叫醒张教官和林教授，紧急会议！"
一小时后，核心团队齐聚许佳丽的住所。张卫国看完地图后脸色阴沉："我们被包围了。赵志成在三个关键点布置了狙击手，正面冲突必输无疑。"
"那就让他们进来。"许佳丽突然说。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的能力...最近有了新变化。"许佳丽斟酌着词句，"那些植物，它们开始能'感知'我的意图，甚至在我没有主动催化时也会响应。"
林教授敏锐地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你在进化？"
"或者说，我们之间的连接在加深。"许佳丽点头，"如果赵志成的人敢踏入温室，我会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魔法植物'。"
张小梅担忧地问："但那些狙击手呢？"
"这个交给我。"张卫国露出罕见的笑容，"我认识几个老部下，他们对赵志成的做法早有不满。"
计划就这样定下来：张卫国负责解决狙击手；许佳丽准备"欢迎"闯入者；林教授和张小梅组织居民隐蔽。
会议结束后，许佳丽独自返回温室。雪又下了起来，但奇怪的是，那些雪花在接近她时似乎微微改变了轨迹，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就在她即将进入温室时，余光瞥见围墙上有个黑影一闪而过。许佳丽立刻警觉起来，但什么也没发现。她走近查看，发现雪地上有一串陌生的脚印，还有一块树皮，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一个圆圈，里面是交错的双螺旋结构，像是DNA链缠绕着一把剑。
"这是什么意思..."许佳丽皱眉，将树皮收入口袋。无论这个神秘观察者是谁，显然，社区外的世界还有更多未知的威胁在等待着他们。
温室里，"火树"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和热量，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等待着黎明的到来——或者暴风雨的降临。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