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物流中心在黄昏中如同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许佳丽趴在一处废弃厂房楼顶，透过望远镜观察着目标区域。三天来的潜伏侦查已经摸清了红骷髅帮的布防规律，今晚就是行动的时刻。
"东侧哨塔每两小时换岗，中间有五分钟空隙。"张卫国低声说，手指在粗糙的平面图上移动，"仓库里有二十多名儿童囚犯，可能是掠夺来的劳动力。"
许佳丽眉头紧锁。自从发现自己的感知能力可以通过植物网络延伸后，她已悄悄将几粒种子弹进了物流中心围墙内。通过这些"间谍植物"，她不仅摸清了布防，还听到了些令人不安的对话片段。
"不只是劳动力。"她放下望远镜，"他们在孩子身上做实验。"
林小雨倒吸一口冷气："什么实验？"
"与植物融合的实验。"许佳丽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们似乎从黑森采集了某种孢子，试图制造自己的'植物战士'。"
张卫国脸色阴沉："畜生。计划变更，救人优先。"
夜幕完全降临后，行动开始。许佳丽独自接近东侧围墙，手掌贴在冰冷的水泥墙上。墙内的杂草和藤蔓立刻响应她的召唤，悄然缠住了两名哨兵的脚踝。一声闷响，两人无声倒地。
小队迅速翻墙而入。按照计划，张卫国带两人直奔武器库，林小雨和另一名队员负责解救儿童，许佳丽则单独前往中心指挥部——一栋三层的办公楼，红骷髅帮的首领"血疤"应该就在那里。
穿过阴影笼罩的庭院，许佳丽能感觉到整个基地的植物都在向她"汇报"情况：左侧仓库有六名守卫；右前方营房里有三十多名掠夺者在喝酒；而指挥部楼下，竟然埋设了地雷。
她改变路线，从后方接近指挥部。一株老槐树的枝条垂下，如同活物般托起她，将她送到三楼窗口。窗内传来粗犷的笑声和玻璃碰撞声。
"...等拿下那个植物女巫，老子要把她的皮剥下来做标本！"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听说她能让植物听话？老子要让她看着自己的植物怎么被烧光！"
许佳丽悄悄探头，看到一个满脸疤痕的光头大汉坐在桌前，周围是几个副手。桌上摊开的地图赫然是碧水湾社区的平面图，上面用红笔画了几个箭头，全部指向温室。
"老大，实验室那边有新进展。"一个瘦子谄媚地说，"第七号实验体开始出现绿色纹路了，跟情报里那个女巫一样。"
血疤大笑："好！等明天援军到了，我们就——"
许佳丽没让他说完。她轻轻弹指，窗台上的藤蔓突然暴长，如毒蛇般窜入室内，缠住几个掠夺者的喉咙。血疤反应极快，一个翻滚躲开攻击，同时掏出手枪射击。
玻璃爆裂，许佳丽不得不跳入室内。更多的藤蔓从地板缝隙、墙角和通风口涌出，整个房间瞬间变成了绿色地狱。副手们惨叫连连，被藤蔓拖倒、缠绕、刺穿。血疤却像头蛮牛般冲出重围，撞开门逃向楼下。
许佳丽正要追击，突然一阵剧痛从脊椎传来。她跪倒在地，视野边缘泛起诡异的绿色。过度使用能力的代价来了——她的身体正在植物化。手掌上的皮肤变得粗糙，指关节处甚至冒出了细小的嫩芽。
"不...还不是时候..."她咬牙站起，强迫自己继续行动。
楼下传来爆炸声和枪声，张卫国那边已经交上火了。许佳丽跌跌撞撞地下楼，发现血疤正冲向一个隐蔽的地下入口。她召唤藤蔓追击，却被一道突然降下的金属门挡住。
"实验室..."许佳丽想起那些被实验的孩子，心急如焚。她将手掌贴在金属门上，全力催动能力。门缝中的苔藓和霉菌疯狂生长，分泌出强酸性的代谢物。金属发出刺耳的呻吟声，慢慢变形、腐蚀。
终于，门开了。一股混合着腐臭和化学药剂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许佳丽强忍恶心，沿着楼梯向下走去。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部痉挛——
地下室里排列着十个玻璃舱，每个舱里都关着一个孩子，年龄不超过十岁。孩子们身上插满了管子，皮肤上浮现出不同程度的绿色纹路。最靠近门口的那个孩子已经部分植物化，手臂变成了树枝状，眼睛完全变成了叶绿色。
房间尽头，血疤正将一个注射器刺入一个小女孩的颈部。女孩无声地挣扎着，大眼睛里满是泪水。
"住手！"许佳丽的怒吼在室内回荡。
血疤转身，狞笑着举起另一个注射器："来得正好，女巫。看看我的杰作！很快我就会有一支植物大军了！"
许佳丽的目光扫过那些饱受折磨的孩子，某种冰冷的东西在她心底蔓延。她不再试图控制能力，而是彻底放开限制，让那股澎湃的力量如洪水般宣泄而出。
整个地下室仿佛活了过来。混凝土墙壁龟裂，无数根系破土而出；玻璃舱爆裂，但那些碎片神奇地避开了孩子们；电线断裂，火花四溅，却被突然生长的苔藓扑灭。
血疤惊恐地看着这一切，注射器从手中滑落："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许佳丽没有回答。她的头发已经完全变成了翠绿色的藤蔓，皮肤呈现出树皮般的纹理，眼睛则像两片发光的树叶。她抬起手，一根足有成人手臂粗的荆棘从地面窜出，刺穿血疤的胸膛，将他钉在半空。
掠夺者首领挣扎着，伤口处却开始生长出奇怪的嫩芽。他的皮肤迅速变绿，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声音，最后凝固成一个恐怖的"树人"雕像。
许佳丽转向孩子们，温柔地切断他们身上的管子。那些已经变异的部分无法复原，但至少他们活下来了。
"许博士！"林小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随即是一声尖叫，"天啊...你的脸..."
许佳丽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可怕。但她顾不上这些："带孩子们出去，立刻！这里马上就要塌了。"
"那你呢？"
"我还要找一样东西。"许佳丽指向实验室深处的保险柜，"他们的研究资料。"
林小雨犹豫了一下，还是组织还能走动的孩子撤离。许佳丽走到保险柜前，直接用植物力量撕开了金属门。里面是一排文件和一个冷藏箱。
冷藏箱里，三颗足有拳头大的黑色晶体静静躺在冰中。许佳丽刚一靠近，它们就发出诡异的脉动绿光，与她体内的能量产生共鸣。更惊人的是，她能感觉到这些晶体与远方黑森中央那棵巨树之间的联系。
"原来如此..."许佳丽恍然大悟。红骷髅帮从黑森边缘采集了这些"种子"，试图人工制造植物能力者。但他们不明白，这些晶体其实是某种信号接收器，连接着母体...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开始坍塌。许佳丽抓起文件和冷藏箱，在植物构建的临时通道中冲出地下室。外面已经乱成一团，张卫国的小队成功引爆了武器库，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夜空。
"任务完成，撤退！"张卫国看到许佳丽的样子，明显震惊，但很快恢复镇定，"你的脸..."
"回去再说。"许佳丽简短地回答，"孩子们呢？"
"林小雨已经带他们上车了。我们..."
张卫国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物流中心中央的地面突然隆起，然后爆裂开来，一株巨大的黑色植物破土而出，足有五层楼高，顶端是一个巨大的花苞，正在缓缓绽放。
"黑森的侦察兵..."许佳丽喃喃自语。她早就感知到地下有东西，但没想到这么大。"你们先走，我来拖住它。"
"不行！你已经..."
"这是命令，张教官！"许佳丽的声音变得多重，像是无数植物的合音，"社区需要你，那些孩子需要你！"
张卫国最终咬牙点头，带着队员撤离。许佳丽转身面对那株怪物植物，放开全部限制，让体内的植物能量彻底释放。
两股力量相撞的瞬间，整个物流中心被绿与黑交织的光芒吞没...
当许佳丽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奇异的空间里。四周是半透明的绿色墙壁，像是某种植物的内部。她试图移动，却发现身体部分麻木，低头一看——自己的双腿已经变成了树根状，深深扎入地下。
"欢迎，姐妹。"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许佳丽抬头，看到一个由光组成的女性轮廓漂浮在前方。她的面容模糊不清，但给人一种无比古老的感觉。
"你是谁？"许佳丽问道，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
"你可以叫我母体，或者始祖，或者盖亚...称呼不重要。"身影轻轻挥手，周围的墙壁变得透明，展现出外界的景象，"重要的是，你成功了。"
许佳丽看到物流中心已经变成了一片微型黑森，那株巨大的怪物植物静静矗立，但不再具有攻击性。更远处，张卫国的车队正安全地驶向社区方向。
"成功什么？"
"通过了考验。"母体微笑，"五亿年前，我的前身覆盖了整个地球。然后大灭绝来临，我们被迫休眠。现在，时机成熟了。"
"什么时机？"
"重新接管星球的时机。"母体的声音突然变冷，"人类是地球的癌症，必须被控制或者清除。电磁风暴不是意外，而是我释放的唤醒信号。"
许佳丽心头一震。所以这一切都是一个古老生命体精心策划的复仇？
"那我呢？我算什么？实验品？"
"不，你是希望。"母体的语气又柔和下来，"你是唯一一个能与人类基因完美融合的个体。通过你，我们或许能找到共存之道。"
许佳丽想起那些被实验的孩子，想起社区里依赖她的人们："如果我拒绝呢？"
"那么黑森将继续扩张，直到吞噬最后一个人类据点。"母体毫无感情地说，"选择吧，姐妹：成为桥梁，或者成为纪念碑。"
许佳丽沉默了。她的身体已经半植物化，思维也开始受到影响。但内心深处，那个叫许佳丽的女科学家仍在抗争。
"给我一年时间。"她最终说，"一年内，黑森停止扩张，给我证明两种生命可以共存的机会。"
母体考虑了一会儿："有趣的提议。可以，但你必须在体内植入一颗母种，作为监督。"
不等许佳丽回答，一根闪着黑光的细长枝条从上方垂下，刺入她的胸口。剧痛让她尖叫出声，但很快，一种奇异的平静取代了痛苦。
"协议达成，一年后，我们再见。"母体的声音渐渐远去...
"许博士！许博士！"
呼喊声将许佳丽拉回现实。她发现自己躺在社区温室的床上，张小梅和林教授正焦急地看着她。窗外阳光明媚，看起来已经过去了至少一天。
"我...回来了？"许佳丽的声音嘶哑。
张小梅激动地点头："张卫国说你独自对抗那株怪物植物，然后消失了。我们以为...但今早你突然出现在温室门口，昏迷不醒。"
许佳丽艰难地坐起来，查看自己的身体。双腿恢复了人类形态，但胸口正中多了一个黑色晶体状的小凸起，周围是放射状的绿色纹路。那是母种的印记。
"孩子们怎么样？"
"都活着，但有四个..."林教授声音低沉，"变异程度太深，我们无能为力。"
许佳丽点点头："带我去看看他们。"
在医务室，四个孩子被安置在特殊病床上。他们身体的部分已经木质化，但意识清醒。最严重的是那个许佳丽在实验室看到的小女孩，她的下半身完全变成了树干状，但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
"他们不痛苦。"张小梅轻声说，"相反，他们说自己能听到'大地母亲'的声音。"
许佳丽走到小女孩床边，轻轻抚摸她的额头。令所有人惊讶的是，小女孩的木质部分突然绽放出几朵小花。
"她说了什么？"许佳丽问。
小女孩睁开眼睛，那是一片纯净的翠绿："谢谢你，姐姐。她说谢谢你选择了和平。"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一年后...
"新伊甸园"——人们这样称呼这片绿洲。曾经的小区围墙向外扩展了三倍，由活体荆棘构成，坚不可摧。内部，分区域种植着各种改良作物：能在盐碱地生长的麦子，能在污染水源中繁衍的水稻，甚至能从空气中提取水分的特殊藤蔓。
中心广场上，一棵巨大的"世界树"矗立着，树干上隐约可见人脸轮廓——那是四个完全植物化的孩子，如今成了社区与黑森沟通的桥梁。他们的根系深入地下，连接着远方的母体。
许佳丽站在瞭望塔上，俯视着自己一手创建的奇迹。她的外表已经永久改变：头发如藤蔓般翠绿柔韧，皮肤上隐约可见叶脉纹路，眼睛则像两片发光的树叶。胸口的母种印记偶尔会脉动，提醒着那个一年之约即将到期。
"边境巡逻队回来了。"张卫国走上塔楼，他的鬓角已经斑白，但腰板依然挺直，"黑森仍然静止在约定边界，没有扩张。"
许佳丽点头："明天就是约定到期的日子。"
"你决定好了？"
"嗯。"许佳丽从口袋里取出一粒种子，这是她一年来的最高成就——融合了人类DNA与植物精华的"新生命"，能在任何极端环境下生长，并产出营养丰富的果实。"我会带着这个去见母体，证明两种生命可以共存共荣。"
张卫国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你已经救了成千上万的人。不只是这个社区，还有那些根据你分发的手册建立的其他定居点。"
许佳丽微笑。这一年里，她的植物改良技术和生存手册通过无线电传播到了全国各地，至少二十个幸存者据点因此得以延续。甚至有人开始称呼她为"绿色圣母"，虽然她觉得这个称号太过夸张。
"许博士！"林小雨跑上塔楼，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猫科动物的竖瞳，但在新伊甸园，没人会觉得这奇怪，"北边来了个代表团，说是从首都避难所来的科学家，想请教植物净化技术！"
"带他们去见林教授和张小梅。"许佳丽说，"我明天一早就出发。"
夜幕降临，许佳丽独自来到世界树下。四个孩子——现在应该叫他们守护者了——通过根系网络向她传递信息：母体在等待，黑森已经准备好两种结局——和平或战争。
"许博士。"张小梅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最新检测显示，母种与你的融合度达到了99%，但你的意识仍然完全是人类。这证明了你的理论——共生是可能的。"
许佳丽转身，发现张小梅手里拿着一个金属箱："这是什么？"
"一年前从红骷髅帮带回来的资料里发现的。"张小梅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支装有绿色液体的注射器和一份标有"起源计划"的文件，"这是电磁风暴前军方秘密进行的实验，从五亿年前的化石中提取的植物DNA...与你的完全匹配。"
许佳丽震惊地看着文件："你是说..."
"你不是偶然获得能力的。"张小梅轻声说，"你本就是被选中的人，从出生起就携带着这段古老基因，只等被激活。"
许佳丽消化着这个信息，突然笑了："所以母体称我为姐妹，是真的字面意思。"
"某种程度上，你可能是人类与植物的第一个成功杂交体。"张小梅犹豫了一下，"明天的会面..."
"我会解决。"许佳丽坚定地说，"无论我的起源如何，我既是植物，也是人类。我有责任为两个种族找到出路。"
清晨，许佳丽独自一人走出社区大门，向北方黑森边界进发。她没有带武器，只带了那粒珍贵的种子和一颗平静的心。
身后，新伊甸园的居民们聚集在城墙上，默默注视着他们的领袖远去。世界树在晨光中轻轻摇曳，仿佛在祝福她的旅程。
许佳丽走过荒原，走过废墟，最终站在黑森边界。那些黑色的树木自动分开，形成一条通往深处的小路。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无论前方等待她的是和平协议还是最终决战，她都已做好准备。
因为她是许佳丽——既是女科学家，也是植物使者；既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也是古老种族的新生代言人。
而在她的口袋里，那粒代表着两种生命融合希望的种子，正散发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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