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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渊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让谢渡沧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所处环境的凶险。
高崇俭这个名字，已不仅仅是卷宗上的一个符号，而是盘踞在长安城上空、随时可能降下雷霆的阴云。
他的一举一动，必须更加如履薄冰。
大理寺内，周大人的目光依旧如影随形。
谢渡沧将所有翻涌的思绪死死压在心底，更加专注于手头的公务，无论是整理泰和旧案，还是协助处理其他移交过来的卷宗，他都表现得无可挑剔，像一个真正沉溺于案牍、不问世事的书吏。
然而，暗地里的探寻并未停止。
他无法再通过林文渊获取信息，与白鹤的联络也变得愈发困难。
高府似乎加强了对其周边区域的监控，白鹤几次试图靠近，都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视线，只能远远蛰伏。
就在调查似乎陷入僵局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插曲，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这日傍晚，谢渡沧散值后，并未直接回林府，而是绕道去了一处相对偏僻的书肆，想寻几本冷僻的地方志，看看能否找到与孔雀玉产地相关的记载。
当他抱着几卷书从书肆出来，步入一条回家的近道小巷时，天色已然昏暗。
巷子深处，隐约传来兵刃交击之声，以及一声压抑的闷哼。
谢渡沧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想要退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他在长安的生存法则。
然而，就在他转身欲走的瞬间，借着巷口微弱的灯笼余光，他瞥见了打斗双方的身影——一方是两名身着普通布衣、但出手狠辣凌厉的汉子，另一方，则是一个身形矫健、穿着深蓝色劲装的男子，其衣角处，似乎绣着一个不易察觉的、类似鹰隼的暗纹！
深蓝色！又是深蓝色！
而且那鹰隼暗纹……他猛地想起，白鹤曾提及，高崇俭门下蓄养的死士，其标识似乎就是某种猛禽！
那深蓝劲装男子显然武功不弱，但在两名布衣汉子的夹攻下，已是左支右绌，肩头已然见红，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谢渡沧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
高府的人为何在此被伏击？这两名布衣汉子又是何方神圣？是仇杀？还是……
就在他迟疑的刹那，那深蓝劲装男子似乎力竭，被一名布衣汉子刀背重重砍在膝弯，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另一名布衣汉子毫不犹豫，举刀便向其脖颈劈去！
眼看便是血溅当场！
电光火石间，谢渡沧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意识到这可能是了解高府秘密的绝佳机会，他猛地将怀中书卷向前方空地奋力一掷！
“什么人！”书卷落地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两名布衣汉子动作一滞，厉声喝道，警惕地望向巷口谢渡沧的方向。
就在他们分神的这一瞬，那跪地的深蓝劲装男子眼中凶光一闪，竟不顾自身伤势，袖中滑出一柄匕首，猛地刺入离他较近那名布衣汉子的小腹！
“呃！”那布衣汉子猝不及防，踉跄后退。
另一名布衣汉子见状大怒，挥刀再上。
深蓝劲装男子趁机一个翻滚，躲开致命一击，竟不顾一切地朝着巷子另一头狂奔而去，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中。
两名布衣汉子显然没料到这变故，一人受伤，另一人看了眼谢渡沧的方向，似乎权衡了一下，最终没有追击，也没有过来理会他这个“意外”，而是扶起受伤的同伴，迅速清理了一下现场痕迹，也很快消失在巷子的另一端。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息的时间，巷子重归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地上几滴尚未干涸的血迹，以及散落一地的书卷，证明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谢渡沧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仍在剧烈跳动，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他不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是对是错，是否引火烧身。那两名布衣汉子身手不凡，行事果决，显然也非寻常角色。
这长安城的水，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他定了定神，快步上前，捡起自己的书卷，目光却在地上的血迹和打斗痕迹上停留片刻。
他注意到，那名受伤布衣汉子滴落的血水中，混着一小块被踩碎的、木质的小牌子碎片，上面似乎残留着半个模糊的字迹，像是一个“玄”字。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碎片用纸包好，揣入袖中，迅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回到林府，他立刻将此事告知了白鹤。
“深蓝劲装，鹰隼暗纹，确是高府死士标识。”白鹤确认了谢渡沧的猜测，眉头紧锁，“但那两名布衣汉子……身手路数不似官府，也不像寻常江湖人，倒像是……训练有素的私家部曲。”
他拿起那枚带有“玄”字残迹的木牌碎片，仔细端详，“这个‘玄’字，一时难以判断来历。”
谢渡沧沉吟道：“有人在对高府下手。是私怨，还是……与我们目标一致？”
白鹤摇头：“难以断定。但公子今日之举，太过冒险。高府死士逃脱，必会上报。那两名布衣汉子，也可能记下你的样貌。”
谢渡沧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但当时情急，容不得他多想。“此事之后，高崇俭恐怕会更加警惕。我们的动作，必须更快了。”
他感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网中不仅有高崇俭这条巨蟒，还出现了身份不明、却同样危险的第三方势力。
长安城的夜空下，鹤唳风声，杀机四伏。
他原本以为只是自己与高崇俭之间的恩怨，如今看来，这潭水浑浊得超乎想象。
那幅《江山雪霁图》和它所代表的秘密，究竟牵动了多少方的神经？
接下来的路，恐怕会更加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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