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中遇袭之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谢渡沧心底持续漾开不安的涟漪。
高府死士被截杀,第三方势力浮出水面,这让他意识到,围绕那批前朝珍宝的争斗,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激烈和复杂。
那枚带有“玄”字残迹的木牌碎片,成了眼下唯一的线索。
谢渡沧不敢将此物示人,甚至连白鹤也无法立刻查明其来历。
他只能凭借记忆,在整理卷宗时,格外留意任何与“玄”字相关的记录——无论是道观名号、江湖帮派,还是某些府邸的私兵暗记。
大理寺内的气氛也变得更加微妙。
周大人似乎并未听闻那晚巷中之事的消息,对他的态度依旧维持在那种带着审视的“正常”范围内。
但谢渡沧能感觉到,某些同僚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疏离,仿佛在无声地划清界限。
他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否则一旦高崇俭彻底警觉,或是那神秘的“玄”字势力注意到他,他将再无机会。
这日,他正在东厢丙字库房整理一卷关于前朝宫廷用度记录的档案,目光无意间扫过一行关于“贡品入库”的记载,其中提到了“西域龟兹国进献孔雀石青料十两,孔雀玉原石三块,入库珍玩库甲字叁号……”
甲字叁号库!这正是泰和年间那批流失珍宝原先的存放之处!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
顺着这条线,他继续查找与甲字叁号库相关的记录。在一份泛黄的、关于内库管理的杂录中,他发现了一条不起眼的信息:甲字叁号库在前朝末年,除负责保管珍宝外,还曾临时收押过一批待审的、与“巫蛊案”有牵连的宫女宦官。而其中一名负责看守该库的低阶宦官,名叫……小玄子。
小玄子!
谢渡沧的呼吸几乎停滞。是巧合吗?
那个“玄”字,难道指的是这个名叫小玄子的前朝宦官?
他立刻翻找所有与“巫蛊案”及涉案人员相关的卷宗。然而,关于那场牵连甚广的“巫蛊案”,记录大多语焉不详,似乎被人为地抹去了许多细节。
关于小玄子的下落,更是毫无记载,只在某份名单上有一个简单的标注:“失蹤”。
失踪?是死于混乱,还是……隐姓埋名,活了下来?
如果小玄子还活着,他很可能知晓甲字叁号库,知晓那批孔雀石青和孔雀玉,甚至知晓《江山雪霁图》的秘密!
而那晚巷中出现的“玄”字势力,是否就与这位失踪的小玄子有关?他们截杀高府死士,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夺取那批珍宝?
线索似乎开始向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汇聚。
当晚,他将这个发现告诉了白鹤。
“小玄子……”白鹤沉吟道,“若此人尚在,且组建了势力与高崇俭对抗,那便是我们潜在的盟友,也可能是极大的威胁。”毕竟,对方的目的不明,是敌是友难分。
“必须找到他,或者找到与他相关的人。”谢渡沧下定决心,“高崇俭那边暂时难以下手,这小玄子,或许是新的突破口。
重点查前朝宦官‘巫蛊案’的幸存者,尤其是与内库、与甲字叁号库有关的人。”
白鹤领命,再次潜入夜色。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戒备森严的高府,而是那些隐藏在市井深处、可能知晓前朝宫廷秘辛的角落。
数日后,白鹤带回了一个模糊的消息:城南有一处几乎被人遗忘的、废弃的小道观,名叫“玄都观”,观主早已不知所踪,但近些年,偶尔有些身份不明、行踪诡秘的人在那里出没。而“玄都观”的名字,正带有一个“玄”字。
“玄都观……”谢渡沧默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去看看。”
“太危险。”白鹤立刻反对,“对方身份不明,若真是那‘玄’字势力,其手段狠辣,公子孤身前往,无异于羊入虎口。”
“正因危险,才更要去。”谢渡沧道,“若他们真是小玄子的人,与高崇俭为敌,或许有合作的可能。若不去,我们永远只能在暗处摸索。”
他顿了顿,“你在外接应,若有异动,不必管我,立刻撤离,将消息带给林世伯。”
他知道这是在赌博,赌那“玄”字势力与高崇俭并非一丘之貉,赌对方或许愿意与有着共同敌人的人接触。
选择一个休沐日,谢渡沧换上一身普通的青衫,独自一人,如同寻幽访古的文人,来到了位于城南荒僻之地的玄都观。
观门破败,蛛网遍布,院内杂草丛生,一片荒凉死寂。
然而,当他踏进主殿时,却敏锐地察觉到,那积满灰尘的香案上,有几个相对干净的印记,似是有人近期在此放置过东西。
他不动声色,佯装参观,目光却仔细扫过殿内每一个角落。
就在他走到殿后一处偏殿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嘶哑的声音:
“你是谁?为何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