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

12 月 28 日，天气预报里的暴雪如期而至

鹅毛大的雪片砸在教学楼的玻璃幕墙上，不过半日，整个校园便陷入白茫茫的寂静

玻璃窗蒙着厚厚的白霜，图书馆暖气片发出断断续续的嗡鸣，混着此起彼伏的翻书声，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许知夏缩在角落，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保温杯

自从今早发现杯底多了片姜，这种微妙的暖意便成了她抵御寒意的唯一慰藉

她面前摊开的，是自己正在创作的小说《云巅志》手稿 —— 讲述游戏世界里，女法师 “愿初夏” 与神秘剑客 “慕” 并肩冒险的故事

故事里，“慕” 总会在危险来临前出现，用手中的剑为 “愿初夏” 劈开前路。而现实中的许知夏并不知道，此刻为她悄悄准备姜茶的人，正是那个在学校里沉默寡言的宋清离。

唐昕玥知夏，借支红笔？

唐昕玥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挚友探过头，瞥见她手机屏幕上的游戏界面，突然眯起眼睛

唐昕玥你最近总对着这个‘慕’傻笑，该不会……

唐昕玥的话还没说完，整个图书馆突然陷入黑暗。惊呼声中，许知夏感觉有人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熟悉的雪松气息混着暖气的燥热扑面而来

宋清离别慌，应急灯马上就亮。

宋清离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电流般窜过她的耳膜。当应急灯重新亮起时，他已经回到三排之外的座位，继续低头演算物理题，仿佛刚才的触碰从未发生。

而就在三天前，许知夏接到陆俞泽带着惊恐的电话

陆俞泽“知夏，你快来！你最爱的馄饨店，那些蓝花瓷碗全碎了……”

等她赶到时，店内一片狼藉，老板蹲在满地碎片中抹泪

NPC“不知道得罪了谁，上来就砸，啥都没说就动手。”

许知夏蹲下身，捡起一块蓝花瓷碎片，碎片边缘锋利得能划破手指。这个画面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此刻在图书馆的黑暗里，莫名与宋清离刚才的触碰重叠，让她心头一颤。

她隐隐觉得，这两件事或许有着某种联系。

与此同时，机房的蓝光映照着周笙焕苍白的脸。他死死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三天前发现的异常 IP 此刻又在访问许知夏的账号，这次，他成功破解了加密文件夹。威胁邮件的内容让他脊背发凉：

“再写《云巅志》，就让你在这个冬天消失。”

周笙焕的手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他想起许知夏每次说起自己小说时眼中闪烁的光芒，一股愤怒和担忧涌上心头。

他抓起外套冲出门，在走廊撞上抱着作业本的陆俞泽。

陆俞泽焕哥，这么急？

陆俞泽挑眉

陆俞泽不会也发现什么八卦了吧？

周笙焕犹豫片刻，压低声音

周笙焕你消息灵通，最近有没有听说许知夏得罪什么人？就像三天前馄饨店被砸那样，肯定有蹊跷。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楼梯拐角传来纸张散落的声响。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林舒遇僵在原地，指间还夹着宋清离的物理竞赛报名表，而报名表背面，用铅笔反复描摹着 “愿初夏” 三个字，字迹重叠得几乎划破纸张。

林舒遇抬头看到周笙焕和陆俞泽的眼神，慌乱地把报名表塞进怀里，快步离开了。

夜幕降临时，暴风雪达到顶峰。

宋清离裹紧外套，独自走向操场。

路灯在风雪中晕成模糊的光斑，像极了许知夏书里描写的 “破碎的星河”。

手机突然震动，是父亲的短信

宋智“明早六点，校门口等车，直接去机场，参加 MIT 冬令营，高考不用参加。”

宋清离攥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

林丽“别让他们偷走你的光”

又想起许知夏在游戏里对 “慕” 说过的那些话，转身冲进雪幕。

宋清离回到家时，屋内一片寂静。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台灯，灯光昏黄而微弱。

他对着母亲的遗照大口喘气，胸腔剧烈起伏。

茶几上，冬令营邀请函安静地躺着，仿佛在嘲笑他的命运

他一把抓起邀请函，用力撕碎，纸片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

宋清离我要参加高考，就在这里。

他对着空气怒吼，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通红的眼眶上，也照亮了他颈间挂着的银色项链

—— 那是妹妹宋晚柠偷偷放进他书包的星星吊坠，此刻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而在另一所学校，宋晚柠正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望着窗外的大雪发呆。

她想起哥哥平时对自己的好，心里一阵酸楚。她知道哥哥一直有自己的坚持，可父亲的强势让一切都变得艰难。她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帮哥哥守住他的梦想。

教师公寓的灯还亮着。安红将宋清离的作业本摔在桌上，抗抑郁药说明书从夹缝中滑落。

安红季晏灰，你看看！当年他妈妈也是这样，被压力逼得喘不过气。

她的声音哽咽

安红我们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悲剧重演！

季晏灰沉默着点燃一支烟，窗外的暴雪拍打着玻璃，如同他此刻翻涌的内心。

作为理一班班主任，他比谁都清楚宋清离承受的压力，可面对宋父的权威，他们又能做什么？

夫妻俩在房间里踱步许久，最终决定在能力范围内，默默守护这个孤独的少年。

钟声响起时，许知夏被唐昕玥拖进装饰着彩灯的礼堂。

彩带和气球在暖风中轻轻摇晃，与窗外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

唐昕玥放松点，高考前最后一个狂欢夜！

唐昕玥塞给她一杯热可可，目光突然锁定在礼堂门口

许知夏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宋清离穿着黑色大衣站在阴影里，手里攥着个精致的礼盒。礼盒用银色丝带系着，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然而，还没等她迈出一步，陆俞泽突然挤到她身边，神色慌张

陆俞泽知夏，我刚打听到，威胁你的人和宋清离父亲有关！就像之前砸馄饨店的那些人，背后指使者很可能是他父亲。

礼堂的灯光就在这时熄灭，尖叫声此起彼伏。黑暗中，许知夏感觉有人往她手里塞了张纸条。当灯光重新亮起时，陆俞泽已不见踪影，而宋清离的位置只剩一地雪花。

她颤抖着展开纸条，上面用血红色记号笔写着：

“离姓宋的远点，否则他也会像馄饨店一样。”

许知夏抬头望向窗外，暴风雪依旧肆虐，仿佛要将这个夜晚的所有秘密，都掩埋在无尽的白色之中。

而礼堂角落，林舒遇攥着被汗水浸湿的报名表，看着许知夏苍白的脸，最终将写满 “愿初夏” 的纸张，悄悄塞进了垃圾桶。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失落和无奈，转身离开了礼堂。

次日清晨，雪还在下

宋清离拖着行李箱站在校门口，远处是来接他的黑色轿车。

他回头看了眼教学楼，给许知夏发了条消息：

“保重。”

随后将手机关机，跟着父亲走向机场。

一路上，车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宋父坐在副驾驶，全程没有看宋清离一眼，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

宋清离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雪景，心中满是不舍和不甘。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震得耳膜生疼，宋清离死死攥着舷窗扶手。

玻璃映出他苍白的脸，与窗外翻滚的云海重叠成模糊的虚影。登机前他最后看了眼许知夏的微博

—— 最新动态是张未写完的《云巅志》手稿图，配文 “等个灵感”。

他攥紧书包侧袋里准备送出的星星吊坠，金属棱角在掌心压出深红的痕。

父亲坐在邻座，将他的手机关机后收进口袋，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冰

宋智到了波士顿，就别再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

早读课的铃声刺破寂静时，理一班的季晏灰捏着空荡的座位表，粉笔在 “宋清离” 三个字上反复描摹。

“宋同学因家庭原因暂离” 的通告贴在公告栏的瞬间，整个走廊炸开锅。

陆俞泽举着手机冲向文一班，运动鞋在瓷砖上打滑

陆俞泽知夏你看！宋清离的竞赛名额被系统删除了！连物理奥赛集训名单都划掉他名字了！

许知夏握着红笔的手猛地一抖，《云巅志》的稿纸上晕开大片墨渍

她望着窗外簌簌落下的雪，突然想起图书馆停电那晚扶住她的那双手，温度仿佛还残留在肩头。

食堂里，餐盘碰撞声混着此起彼伏的议论。

NPC“听说他爸是连夜把他塞进商务车的！”

唐昕玥举着餐盘挤过人群，刘海被挤得乱糟糟的

NPC“我表哥在机场工作，说亲眼看见他被三个黑衣人押着过安检！”

对面的林舒遇突然打翻牛奶，白色液体漫过他藏在桌下的报名表

—— 背面 “愿初夏” 的字迹已被反复摩挲得起毛

周笙焕盯着机房监控，发现宋清离的账号在凌晨三点同步注销了所有社交平台，与威胁许知夏的 IP 消失时间分毫不差。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迅速截图保存数据，却发现文件在保存瞬间全部变成乱码。

校园论坛的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刷屏。

# 宋清离人间蒸发 #的话题下

有人贴出模糊的机场照片，画面里黑色大衣消失在安检口；有人爆料宋父是学术界泰斗，为儿子铺好了麻省理工的路；

更有人言之凿凿：“他根本不是自愿离开的！听说和许知夏的小说威胁信有关……” 这条评论瞬间被删除，发帖人账号也随之注销。

文一班的教室里，许知夏望着窗外的大雪。

她的抽屉里，还放着宋清离帮她捡回的钢笔 —— 那是上周她不小心掉在走廊，第二天却发现完好无损地躺在课桌里，笔帽上还贴着一张小小的便利贴，写着 “小心别再丢了”。

此刻，那张纸条在她手心被攥得发皱，她却浑然不觉。她想起这些日子，每当她在图书馆写作时，总有一道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可当她抬头寻找时，却只看见宋清离低头演算的侧脸。

而在理一班，同学们翻着宋清离留下的笔记，上面密密麻麻的解题思路，让所有人惊叹。

有人发现，在物理笔记的最后几页，零星写着一些奇怪的句子

“银杏叶落的声音，像极了她翻书的声音”

“今天她穿了白色毛衣，和游戏里的‘愿初夏’一样好看”

这些没头没尾的话，让大家面面相觑，却没人能参透其中的含义。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却盖不住这场突如其来的离别，在所有人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每个人都在猜测，都在探寻，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天才少年，究竟去了哪里，又为何离开得如此仓促。

而这场被大雪掩埋的秘密，才刚刚开始露出冰山一角。

——

作者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