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裹着冰碴子拍打在陆俞泽的防寒面罩上,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街对面。
三个黑衣人正围着许知夏常去的书店转悠,为首者抬手看表的瞬间,腕表折射的冷光让他呼吸一滞
—— 那枚镶金边的表盘,与他在宋父学术讲座新闻照里见过的款式分毫不差。
他颤抖着摸出手机,连拍数张照片,却在发送给周笙焕的刹那,屏幕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
“设备已锁定,即将格式化。”
机械女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陆俞泽疯狂点击取消,可通讯录、聊天记录乃至相册里的存照都在飞速消失。
最后一张照片化作灰白底色时,他听见身后传来皮鞋踩碎积雪的声响。转身时只瞥见黑色大衣的衣角消失在拐角,口袋里不知何时多了张字条:
“多管闲事的下场。”
机房的空调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周笙焕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终于突破层层防火墙,进入威胁许知夏的匿名邮箱,却发现所有邮件已被替换成一段加密视频。
画面里,宋清离拖着银色行李箱走向安检口,突然转身看向镜头方向,喉结剧烈滚动,像是要喊出什么。
监控画面在此刻剧烈扭曲,雪花屏上跳动的 “729” 数字让他浑身血液凝固
—— 那不仅是宋清离的模考总分,更是他们曾在深夜讨论过的,破解高级加密算法的关键密钥。
“想救他就停手。”
弹窗突然占据整个屏幕,周笙焕还未反应,主机便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
他猛地拔掉电源,可机箱里仍传来硬盘粉碎的脆响。月光透过百叶窗洒在他染血的掌心 —— 方才情急之下,他生生掰断了试图入侵的网线。
图书馆的顶灯在林舒遇头顶滋滋作响,他第三次将钢笔笔尖戳进草稿纸。
许知夏的笔记本就放在隔壁桌,翻开的扉页上,穿着法师袍的少女举着发光的法杖,旁边铅笔字迹被反复描摹:“要是慕在就好了。”
她鬼使神差地翻开自己的素描本,夹在其中的偷拍照片边缘已起毛
—— 照片里,许知夏在图书馆写稿,宋清离隔着三排书架,目光从未从她身上移开。
NPC同学,闭馆了。
管理员的催促声惊得他手一抖
慌乱合起本子时,一张便签飘落。她看着自己无意识写下的 “等我回来”,突然想起宋清离课桌抽屉里,那张被揉皱又展平的高考倒计时表,所有重要日期旁都画着小小的银杏叶图案。
深夜的女生宿舍,唐昕玥裹着羽绒服缩在阳台。
她第无数次刷新校园论坛,关于宋清离的帖子删了又发,最新热帖配图是模糊的机场监控截图。
放大图片时,她注意到宋清离行李箱拉杆上挂着的银色挂坠 —— 和许知夏游戏头像里,“慕” 佩戴的饰品一模一样。
手机在这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彩信:一张许知夏在操场写生的照片,角落阴影里隐约可见黑衣人举着望远镜。
“离许知夏远点。” 短信紧随其后。
唐昕玥攥着手机冲进许知夏的寝室,却发现好友正对着电脑发呆,游戏界面停留在好友列表,“慕” 的头像永远凝固在离线状态。月光爬上窗台,照亮许知夏手边未写完的稿纸,新章节标题《诀别之雪》墨迹未干。
宋晚柠跪在宋清离房间的地板上,膝盖陷进柔软的地毯。窗外的暴雪拍打着落地窗,将宋家别墅的灯火切割成破碎的光斑。
她的指尖抚过保险箱冰凉的密码锁,数字键上还残留着哥哥的温度
—— 三天前,宋清离就是在这里,用袖口反复擦拭这串属于她生日的密码。
旋转齿轮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保险箱里,母亲的银杏叶书签静静躺在绒布上,叶脉间还夹着 14 岁那年的门诊收据,诊断栏 “重度抑郁” 四个字被泪水洇得模糊。
而压在收据下的,是本带锁的牛皮日记本,锁扣上挂着的银色钥匙,正与她脖颈间的星星吊坠相呼应。
“咔嗒” 一声,日记本在膝盖上摊开。
泛黄的纸页记载着宋清离从未示人的世界:
12 岁她刚被收养那天,他在日记里画了两只牵手的小熊
母亲葬礼后的深夜,他写 “小晚别怕,哥哥会永远保护你”
......
而最新一页的字迹被水渍晕染,“如果能选,我想在高考考场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 这句话,被反复描了七遍,笔尖划破纸页的裂痕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痕。
宋晚柠突然想起今早父亲书房的异常。
虚掩的抽屉里,除了宋清离的护照,还有份签好字的器官捐献协议,受益人栏是空白的。
她猛地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 难怪哥哥总说后背疼,难怪父亲最近频繁联系国外的医疗机构。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她将日记本塞进校服内袋,抓起桌上的 U 盘冲进风雪,靴底在结冰的车道上打滑,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教师公寓的暖气管发出空洞的嗡鸣。
安红将宋清离的学籍档案抱在怀里,档案袋边缘被手指摩挲得起了毛边。
第三页的 “家庭成员” 栏里,
母亲的名字被父亲用修正液涂得严严实实,只留下 “已故” 两个字蜷缩在角落。
她想起 14 岁的宋清离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在办公室门口等了整整一夜,只为要回母亲的照片。
季晏灰教育局那边又打不通了。
季晏灰的烟蒂在烟灰缸里堆成小山,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通话界面。
作为理一班班主任,他比谁都清楚宋清离在物理竞赛报名表背面写的
“高考目标:与许知夏同校”
那些被修正液覆盖又倔强透出的字迹,像极了少年不肯屈服的眼神。
安红突然掀开桌布,从最底层抽屉翻出个铁盒。
里面是宋清离母亲生前送的钢笔,笔帽上刻着 “清离” 二字。
安红当年她就是这样被送走的。
她的声音发颤,钢笔在掌心转出冷光,
季晏灰我们不能让悲剧重演。
季晏灰掐灭烟头,抓起车钥匙:
季晏灰去教育局,就算堵门也要把考位保住。
雪片扑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摆动。
安红看着丈夫紧握方向盘的手,突然想起上周宋清离在医务室的场景。
少年卷起校服袖子,胳膊上的淤青触目惊心,却笑着说 “打球撞的”。
那时她没敢问,此刻才明白,那些伤痕或许来自最亲近的人。
安红的指尖在桌布边缘顿了两秒,突然猛地掀开那块磨得起球的蓝格子桌布。
桌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她跪在冰凉的地板上,手臂伸进最底层抽屉胡乱摸索,指甲在积灰的木板上划出几道白痕。
安红找到了……
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指尖触到个冰凉的金属角。
铁盒被拽出来时带起一串灰尘,锁扣上的铜绿在灯光下泛着陈旧的光。
安红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
—— 那是宋清离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钥匙链上还挂着片迷你银杏叶吊坠。
“咔嗒” 一声锁开了,里面静静躺着支银灰色钢笔,笔帽上 “清离” 二字的刻痕里嵌着细细的铜锈,笔身有道浅浅的凹痕,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安红当年她就是这样被送走的。
安红的指腹抚过那道凹痕,突然想起二十七岁的林丽也是攥着这支笔,在办公室哭到浑身发抖。
那时的宋父是助教,拿着国外演出的邀请函拍在桌上:
宋智要么跟我走,要么永远别见孩子。
后来宋母终究是走了,却在三年后客死他乡,遗物里只有这支钢笔和封没寄出的信,信末写着 “别让清离重蹈覆辙”。
钢笔在掌心转出冷光,安红突然捂住嘴,压抑的呜咽声撞在暖气管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季晏灰的烟蒂烧到指尖才惊觉,烫出的红痕在虎口处格外醒目。
他掐灭烟头时带倒了烟灰缸,灰白色的灰烬溅在宋清离的物理竞赛奖状上,那张照片里的少年还带着青涩的笑,眼神亮得像星星。
季晏灰去教育局。
季晏灰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他抓起车钥匙的动作太急,金属链勒得掌心发红,
季晏灰就算堵门也要把考位保住。
安红猛地抬头,眼眶里的泪还没干,却在丈夫眼底看到了同样的决绝
—— 那是作为教师的底线,更是作为父母的共情。
雪佛兰轿车冲出车库时,积雪被碾得发出咯吱惨叫。
雪片像无数枚细小的冰针,斜斜扎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左右摆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却始终扫不净那层朦胧的白。
安红盯着丈夫紧握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虎口处的烟疤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 那是当年为了拦着宋父打孩子,被烟灰缸砸出来的。
安红上周三下午第三节课
安红的声音突然在寂静的车厢里响起,雨刮器的声响戛然而止
安红宋清离来医务室拿创可贴,我亲眼看见他左胳膊上的淤青。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车门把手,皮革被掐出几道月牙印
安红青紫色的,像被人狠狠拧过,形状是成年人的指节大小。
季晏灰的脚猛地踩在刹车上,车胎在结冰的路面上打滑,后座堆着的宋清离的作业本哗啦啦散了一地。
他想起那天物理课,宋清离回答问题时左手始终藏在桌下,想起少年卷起校服袖子时,手腕处刻意露出的、与淤青颜色相近的蓝黑墨水渍
—— 原来那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掩饰,早已在细节里暴露无遗。
安红他还笑着说,是打球撞在篮板上了。
安红的声音像被雪冻裂的玻璃,每一个字都带着细碎的颤音。
她眼前浮现的,是宋清离出国前三天的模样
—— 那天下午的阳光明明很好,少年却像浸在冰水里,校服领口歪歪扭扭地挂在肩上,露出的锁骨处有片淡青色的瘀痕,被他用半湿的毛巾胡乱擦过,反而更显突兀。
额前的碎发黏在额头上,大概是刚用冷水冲过脸,发梢还滴着水,恰好遮住他眼底的情绪。
安红记得自己当时递过创可贴,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那皮肤凉得像块冰。
而他扬起的嘴角,弧度僵硬得像是用圆规量着画出来的,左边嘴角比右边高了半毫米,带着种刻意维持的平衡。
宋清离安主任,真没事。
他说话时喉结动了动,左手下意识往身后藏,可校服袖子没盖住的小臂上,新旧伤痕像地图上的河流般交错
—— 最新的那道瘀青呈环形,分明是成年人用力攥出来的印子。
安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渗出血珠才察觉。
那时她看着那些伤痕,喉咙里像堵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压着。想问的话在舌尖滚了又滚:
“是不是你父亲又动了手?”
“需要老师帮忙吗?”
可最终只化作一句干巴巴的 “下次小心”。
她怕戳破那层脆弱的伪装,怕少年眼里好不容易撑起来的光突然熄灭,更怕自己这句关心,反而成了刺向他的另一把刀。
车窗外的雪越下越疯,把路灯的光晕揉成一团模糊的蛋黄,连路边的银杏树都变成了白茫茫的影子。
季晏灰猛地打方向盘,轮胎在结冰的路面上发出尖锐的嘶鸣,像是在撕扯什么。
车身剧烈晃了一下,后座堆着的宋清离的物理错题本滑下来,摊开的那页上,用红笔写着 “高考倒计时 180 天”,字迹被泪水洇过,晕成一片模糊的红。
季晏灰先去学校医务室。
季晏灰的声音像淬了冰,每个字都砸得车窗嗡嗡响。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指缝里还沾着烟丝
—— 那是今早和宋父通电话时,被对方摔过来的烟灰缸溅到的。
季晏灰王医生肯定留着就诊记录,那些伤不可能没登记过。
安红看着丈夫紧绷的侧脸,突然想起宋清离十三岁那年的雪夜。
也是这样大的雪,少年被父亲用皮带抽得蜷缩在玄关,鼻血滴在地板上,像绽开的红梅。
季晏灰冲进去把人抱出来时,指缝里也沾着烟丝,是和宋父推搡时被烟头烫的,可他死死抱着怀里发抖的少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雪佛兰在雪地里颠簸着前行,雨刮器徒劳地扫着玻璃上的冰花。
安红摸出手机,屏幕上是今早教育局发来的短信:
“宋清离学籍已冻结,高考报名无效。”
她突然抓住季晏灰的胳膊,声音发颤:
安红老王那里要是有记录,是不是就能证明他一直被虐待?是不是就能…… 让他回来参加高考?
季晏灰没说话,只是把油门踩得更深。
车灯光柱刺破雪幕,远处医务室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他想起宋清离每次解出物理难题时,眼里会亮起细碎的光。
想起少年偷偷在图书馆帮许知夏整理《云巅志》手稿,指尖划过纸页时的小心翼翼。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 这个连受伤都要笑着掩饰的少年,凭什么要被剥夺选择未来的权利?
雪片打在车顶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像在为他们的奔赴伴奏。
安红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雪景,突然很想告诉那个隐忍的少年:
有些沉默不必坚持,有些伤痕值得被看见。
而此刻她和季晏灰要做的,就是在这场大雪彻底覆盖真相前,找到那把能为他劈开枷锁的钥匙。
雪佛兰的轮胎碾过医务室门前的薄冰,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季晏灰推开车门时,正撞见王医生把黄铜锁扣往门环上挂,老医生的白大褂下摆沾着雪粒,眼镜片上蒙着层白雾。
季晏灰王医生,等一下。
季晏灰的声音穿透风雪,王医生回头的瞬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
安红紧跟着下车,注意到他藏在身后的手
—— 手里攥着个牛皮笔记本,封皮已经磨得发亮。
季晏灰我们想看看宋清离的就诊记录。
季晏灰尽量让语气平稳,可王医生往后缩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什么。
老医生摘下眼镜呵气擦拭,声音低得像怕被风雪偷听:
NPC上周三,他父亲派了两个人来,说是要整理孩子的健康档案,把所有记录都拿走了。
安红不可能!
安红突然抓住对方的白大褂前襟,指尖攥得布料发皱,
安红你行医三十年,从来不会不留底!
她的目光扫过药柜最底层,那里有个锁着的铁皮盒,是王医生专门用来放特殊病例的地方。
王医生的喉结动了动,最终转身打开药柜。
铁皮盒被拽出来时带起一串灰尘,他哆嗦着掏出钥匙开锁,里面果然躺着个泛黄的笔记本。
NPC这是我偷偷记的,每次他来都盯着窗外的银杏树发呆,。
王医生指着页面上的星星符号,那符号画在 “左小臂软组织挫伤” 的诊断旁,
NPC说等考完试要去捡片最大的叶子,夹在物理笔记里。
安红的手指抚过那行字,突然发现纸页边缘有淡淡的水渍,像是被人哭过的痕迹。
她想起宋清离每次来医务室,都会坐在靠窗的位置,眼神越过教学楼,落在操场那排银杏树上
—— 那里也是许知夏常去写生的地方。
“嗡 ——” 汽车引擎声突然从街角传来,两道刺眼的车灯刺破雪幕,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季晏灰猛地回头,黑色轿车的车牌号他认得,是宋父的车。
后座的阴影里,隐约能看见两个穿黑西装的身影,正盯着医务室的方向。
NPC快走!
王医生突然把笔记本塞进安红的羽绒服内袋,手指往屋后指。
NPC从后门走,有条巷子通学校后墙!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补充
NPC云端备份的密码,是他每次来都要画的那个星星图案 —— 其实是他母亲的忌日。
季晏灰拽着安红冲向屋后时,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巨响。
安红回头的瞬间,看见黑衣人正用撬棍砸向药柜,标着 “宋清离” 名字的药瓶像瀑布般滚落,白色药片混着雪水在地上融化,其中一瓶 “维生素 B12” 滚到她脚边
—— 那是治疗神经损伤的药,王医生说过,长期服用才能缓解手臂的旧伤。
巷子里的积雪没到脚踝,安红紧紧攥着怀里的笔记本,纸张的棱角硌得肋骨生疼。
季晏灰的手始终护着她的后背,穿过狭窄的通道时,她听见老医生在身后喊:
NPC告诉那孩子,银杏叶…… 我帮他留着!
声音被风雪撕成碎片,混着药柜倒地的轰鸣,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波士顿的寄宿家庭客厅里,挂钟的滴答声格外刺耳。
宋清离蜷缩在沙发角落,指尖反复摩挲着藏在《时间简史》内页的 SIM 卡
—— 这是父亲昨天回国前,唯一没搜走的东西。茶几上还放着他留下的字条:
“安分待在麻省理工预科班,别耍花样。”
窗外的雪比国内小些,却冷得更刺骨。
他登录社交平台时,手指在班级群聊界面悬了很久。
最新消息停留在陆俞泽三天前发的 “一路平安”,但往上翻,周笙焕凌晨两点发的动态透着诡异:“有些屏障,撞碎了会扎手。” 配图是教育局走廊的模糊照片,墙角隐约有血迹。
宋清离的心脏猛地缩紧。他点开安红老师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空白,只有定位显示 “市教育局”,发布时间正是父亲带他登机那天。喉咙突然发紧,他想起临走前季老师塞给他的纸条:“有事找我们”,此刻那字迹像烙铁般烫着记忆。
“咔嗒”,房门开了。
别墅的管家端着牛奶出来,目光在他电脑屏幕上停留片刻:
NPC宋先生说你不该总看国内消息。
宋清离迅速锁屏,抬眼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淡无波:
宋清离知道了。
没有讨好,也没有抵触,像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只是指尖在大腿上悄悄蜷缩起来,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
他端过牛奶,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却没喝,只是放在一边。
刚才瞥见的私信提示里,周笙焕发了张截图,是王医生的朋友圈:“某些记录,烧了也记得内容。”
那行字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下午,他趁着别墅管家出去买食物的缝隙。
宋清离才摸出藏在床垫下的美工刀。
这是他来美国时,偷偷塞进笔袋的
—— 本想用来切割物理模型,此刻却划向了掌心。
美工刀落在地毯上,他盯着掌心的伤口,突然想起母亲的话:
林丽”疼能让人记住,自己要走的路。“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你父亲回国了,正在查王医生的诊所。”
宋清离猛地攥紧手机,指缝里的血滴在屏幕上,晕开的痕迹像条红色的路。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班级群,指尖在屏幕上停顿许久,最终敲下一行字:
宋清离“我的事不用你们管,别再查了,会连累你们的。”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仿佛能看到群里同学看到消息时的表情,心里一阵酸涩,却又觉得这是唯一能保护他们的方式。
他退出群聊,将电脑和上,躺回床上。
黑暗中,掌心的疼痛格外清晰,却让他异常清醒。
他知道,这条反抗之路注定孤独,但他不能让国内的老师和同学因为自己陷入危险,这份沉甸甸的关心,他暂时只能用这种方式回应。
宋家别墅的地下室阴冷潮湿,宋晚柠把哥哥留下的解码器插进电脑,指尖还在发颤。
屏幕突然亮起的瞬间,加密文件里弹出的视频让她呼吸一滞
—— 宋清离穿着麻省理工的预科班校服,对着镜头调试设备,身后的白板写着 “6 月 7 日”,数字被红笔圈了三道,像三枚灼目的烙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她慌忙摸出来,班级群的消息截图被林舒遇发给了宋晚柠
宋清离的头像赫然在列,那句 “我的事不用你们管,别再查了,会连累你们的” 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眼底。
发送时间显示凌晨三点,宋晚柠瞬间反应过来,这是波士顿的下午三点 —— 哥哥肯定是趁人不注意时,躲在房间里发的。
她盯着屏幕上哥哥的名字,鼻尖突然一酸。
上周整理他的书桌时,还看见物理笔记里夹着张便签,写着
“帮季老师搬新教案”
“提醒安老师带胃药”,
那些琐碎的牵挂,此刻都变成了这句生硬的 “别管我”。
原来他把所有人都护在身后,自己却站在最危险的地方。
“咚、咚、咚”,楼梯传来父亲的脚步声。
宋晚柠的心脏骤然缩紧,慌忙拔掉 U 盘塞进小熊玩偶的夹层
—— 那是十二岁生日时,哥哥用攒了半年的零花钱买的礼物,此刻玩偶肚子里,还藏着母亲临终前公证过的遗嘱:
林丽“宋清离成年后可自主选择国籍与学业,任何人不得干涉。”
她把手机倒扣在桌面,抱着玩偶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父亲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牙齿咬得下唇发疼,心里却反复念着:
宋晚柠哥哥,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扛的。
父亲的身影出现在地下室门口时,她故意把脸埋进玩偶绒毛里。
宋智在这做什么?
宋父的目光像探照灯扫过桌面,落在解码器上的瞬间,宋晚柠突然把温热的牛奶递过去,声音带着刻意装出的软糯:
宋晚柠想哥哥了,看看他以前的东西。
杯壁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红,可她攥着玩偶的手更紧了,直到那道怀疑的视线移开,才敢偷偷松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手机屏幕的光透过裤袋映出来,宋清离那句 “会连累你们” 还亮着,像句没说完的遗言,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泛着冷光。
凌晨五点的雪佛兰轿车里,季晏灰刚发动汽车,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班级群的消息提示像颗石子,在他疲惫的神经上激起涟漪。
他随手点开,宋清离的头像赫然跳出,那句 “我的事不用你们管,别再查了,会连累你们的” 像根冰锥,猝不及防扎进眼底。
消息发送时间显示为凌晨三点,季晏灰的眉峰猛地蹙起
—— 他瞬间反应过来,这个时间对波士顿来说,正是下午三点。
季晏灰他特意挑了这个时候发。
季晏灰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指腹的温度仿佛被那句冰冷的话吸走,瞬间变得冰凉。副驾驶的安红凑过来,刚包扎好的手还没完全消肿,指尖划过屏幕时微微发颤。
安红波士顿下午三点,应该有人是出去了,他才发的
她盯着那句 “会连累你们”,突然想起宋清离每次受伤都不肯声张的模样,喉咙像被塞进团浸了雪的棉花,又沉又堵,
安红他是躲在房间里发的,肯定怕被人看见。
安红这孩子……
安红的声音碎在暖气的白雾里,眼眶倏地红了。
她清楚记得上周在医务室,少年明明疼得额头冒汗,却笑着说 “没事”;
记得他总把物理笔记借给同学,自己却用捡来的草稿纸演算;
记得他望着许知夏的方向时,眼里藏不住的光。原来那些沉默的温柔背后,藏着这样重的顾虑
—— 他宁愿自己扛着所有,也不愿牵连任何人。
季晏灰猛地按灭屏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车窗外的雪还没化透,阳光落在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季晏灰他越是这样说,我们越不能放手。
他的声音比引擎的轰鸣更坚定,挂挡的动作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
季晏灰去公证局的路,再快点。
安红低头看着自己渗出血迹的纱布,突然想起宋清离在班级群里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分享物理竞赛的解题思路。
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要被强行送走,字里行间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不过短短几天,少年的语气就从明亮的期待,变成了刻意的疏离。
安红下午三点发消息,既避开了寄宿家庭的视线,又能确保国内的我们一早就能看见。
安红重新点亮屏幕,指尖点着消息详情,每一个字都像细小的针,扎在她心上。
她仿佛能看到大洋彼岸的午后,少年攥着手机躲在房间角落,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对着屏幕反复删改措辞,直到确认语气足够冷淡,才咬着牙按下发送键的模样。
季晏灰的车在雪地上划出道坚定的弧线,朝着公证局的方向加速。
安红把手机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倔强的少年近一点。
她知道,宋清离这句 “别管我” 里,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 “帮帮我”。而他们能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公证局,让那个在异国他乡独自挣扎的少年知道,有些牵挂,从来不怕被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