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市一中实验楼的监控室里，空调风带着凉意吹过，安红指尖在监控屏边缘反复摩挲，留下圈淡淡的汗痕。
屏幕里，宋清离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纯色短袖，领口被季晏灰缝了层暗袋，里面别着支钢笔
—— 笔帽上的 “慕” 神法杖图标刻得极浅，不凑近看只会以为是普通花纹，那是林舒遇熬夜用刻刀一点点凿的。
考场上的吊扇转得很慢，把宋清离额前的碎发吹得微微晃动。
当 “新文化运动的意义” 几个黑体字跳进眼帘时，他右手握着的钢笔顿了半秒，左手不自觉地在膝盖上蜷了蜷
—— 那个动作，和他在波士顿公寓里翻看许知夏历史笔记时一模一样。
P47 页的显影字迹突然在脑海里炸开：
“《新青年》创刊 =‘瑶台仙踪’冰晶殿开启（1915 年），鲁迅《狂人日记》= 首杀‘封建老妖’（1918 年）”。
他垂眸时，嘴角极快地勾了下，又迅速压平，笔尖在答题纸上落下第一行字：
“1915 年，《新青年》杂志的创办，如同思想领域的‘副本开启’，标志着……”
监考老师坐在斜前方，视线扫过他的答题纸时皱了皱眉。
那些 “思想启蒙”“文化革新” 的术语间，似乎藏着某种规律的节奏，像在默念什么口诀
—— 只有宋清离知道，他在按 “瑶台仙踪” 的副本进度条划分时间轴，每个历史节点后都藏着个游戏术语，被专业表述严严实实地裹在里面。
比如写 “民主与科学” 时，他笔尖微顿，想起许知夏笔记里画的小太阳和书本图标，
在草稿纸上飞快画了个法师施法的简笔画，再译成 “照亮蒙昧的思想火炬”；
写 “文学革命” 时，耳边仿佛响起陆俞泽喊 “刺客台词要直白” 的声音，
便用了 “打破旧文学枷锁，如同破除 BOSS 的语言诅咒” 的逻辑。
考试结束铃响时，宋清离正给最后一个句号描粗。
他把答题卡轻轻放在桌上，钢笔帽 “咔嗒” 扣好，起身时动作轻得像片落叶。
走廊里满是考生的喧闹，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阳光从窗玻璃斜切进来，在他肩头投下块菱形的光斑，把短袖上沾着的点墨水渍照得很清
—— 那是今早整理押题册时，不小心蹭到的季晏灰的钢笔水。
2
理综卷刚传到手里，宋清离就闻到了油墨特有的气味，和陆俞泽错题本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指尖划过最后一道电磁感应题，瞳孔微缩
—— 图里的磁场方向、电流轨迹，像极了 “瑶台仙踪” 里 “冰火双生” BOSS 的攻击范围图。
他下意识地扯了扯 T 恤领口，露出里面缝着的小纸条，季晏灰的字迹龙飞凤舞：
季晏灰“逆用‘慕’神冰墙技能，把磁场当冰障，电流轨迹 = 绕后路线”。
三个月前，陆俞泽在错题本上画这道题时，用红笔圈出 “陷阱” 二字，旁边画了个刺客绕后的简笔画，此刻正清晰地浮现在宋清离眼前。
草稿纸被笔尖戳出个小坑。
他先画了个标准的受力分析图，再在旁边画了个缩小版的 “笙醉流” 刺客
—— 刺客手里的短刀正沿着磁场边缘游走，刀光轨迹与电流方向完美重合。
监考老师路过时瞥了眼，只当是考前紧张画的小画，没注意到那刺客的动作，和答题步骤里的 “左手定则逆用” 严丝合缝。
考场外的走廊里，林清抱着文综错题本跑得飞快，帆布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 “哒哒” 声。
她口袋里的小本子记着许知夏今早托唐昕玥转来的话：
唐昕玥“历史最后一题可能考‘改革开放与思想解放’，对应‘瑶台仙踪’的‘二次觉醒’副本”。
转角处撞上唐昕玥时，两人手里的资料散落一地，唐昕玥捡起来才发现，林清的本子上，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旁边画着个法师加血的图标，标注着 “给农田‘上 buff’”。
第二场铃响时，宋清离是第一个站起来的。
他把试卷叠得整整齐齐，边角对齐后才放进回收袋。
走出考场时，迎面撞上几个讨论题目的男生，有人拍他胳膊问 “最后一题难不难”，
他只微微偏头躲开，脚步没停
—— 不是冷漠，是此刻满脑子都是 “冰墙技能冷却时间” 对应的物理公式，怕一开口就蹦出游戏术语。
3
英语听力播放前的试音时间里，宋清离盯着答题卡上的姓名栏，忽然想起波士顿公寓的监控摄像头。
那些藏在天花板角落的黑色镜头，总在他背单词时发出轻微的电流声，像在监听他有没有说中文。
“海外游子归国” 的阅读题像面镜子，照出他行李箱里那件没拆封的一中校服。
他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
把 “乡愁” 翻译成 “对初始地图的执念”，
把 “选择” 写成 “放弃副本捷径，返回主线任务”。
作文题要求写 “自主选择的重要性”，
他笔尖悬在纸上许久，写下那句陆俞泽在游戏里喊过无数次的台词：
蛋糕“I choose the path, not the cage.”
写累了转笔时，钢笔在指间划出道银色的弧线。
他忽然低头，用铅笔在答题纸背面轻轻划了片枫叶
—— 叶柄处弯出个小小的弧度，和许知夏送他的那片一模一样。
划到第三片叶脉时，他停住了，把笔尖在橡皮上蹭了蹭，仿佛刚才那个动作只是无意识的涂鸦。
最后一遍听力结束时，考场里有轻微的骚动。
宋清离把作文再读了遍，在 “choice” 这个词下面画了道横线，像在给某个决定盖戳。
交卷时，他走得比前两场更慢，鞋底蹭过地面发出 “沙沙” 声，像在数地砖的格子。
走出实验楼时，他抬头看了眼天，云层很厚，把太阳遮得只剩圈金边。
不远处的樱花树下落了层花瓣，有片刚好落在他脚边，他盯着那片粉白的花瓣看了三秒，才抬脚碾过，继续往前走
—— 步伐依旧沉稳，只是攥着准考证的手心，沁出了点汗。
4
高考第二天的午休格外漫长，蝉鸣把空气搅得发黏。
许知夏坐在考场外的香樟树下，校服裙摆沾着草屑，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来滑去，解锁又锁上，反复了十七次。
树影在屏幕上投下斑驳的碎光，像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相册里藏着个加密相册，密码是宋清离的生日。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八张照片立刻跳出来，像八颗藏了很久的糖。
第一张是去年物理竞赛颁奖礼，宋清离站在领奖台上，指尖捏着金牌边缘，侧脸线条被礼堂的灯光切成明暗两半。
许知夏当时躲在后排，举着校服袖子里的旧手机，手一抖拍糊了他的耳朵，却刚好留住他低头时睫毛投下的阴影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他领奖时口袋里揣着她送的钢笔，笔帽硌得肋骨生疼。
第二张是理一教室的后门缝隙拍的。
他趴在堆满试卷的桌上睡觉，校服后襟沾着块粉笔灰，像只停在背上的灰蝴蝶。
阳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后颈的发梢上跳舞，许知夏当时举着手机蹲了三分钟，直到腿麻得站不起来，才抓拍到他皱眉翻身的瞬间
——后来陆俞泽说，那天宋清离是为了改“慕”神的游戏代码，熬到凌晨四点才睡。
最傻的是游戏厅那张。
他站在绮梦云巅的海报前，举着右手比划“冰法术”的手势，被玻璃反光映得半张脸发白，嘴角却咧得很开。
许知夏当时躲在娃娃机后面，手机调成静音，连拍了十二张才选出这张不那么模糊
——后来她才发现，他比划的手势，和历史笔记P47页显影出的“法师杖”图案，一模一样。
她咬着下唇，把八张照片拖进九宫格编辑器。
手指悬在正中心的空位上，突然想起今早出门前拍的复习照：
晨光漫过文一班的课桌，历史笔记摊在“新文化运动”那页，旁边放着半块樱花味饼干，是林舒遇昨天塞给她的，说“吃了会有好运”。
配文框里的字打了又删。
“想和你一起高考”
太直白。
“等你回来”
太矫情。
“我好像有点想你”
又太怯懦。
最后她盯着屏幕上宋清离的笑脸，敲下一行字：
“喜欢的人没有参加高考，那我就‘带着’他一起考”。
点击发送的瞬间，香樟树叶突然沙沙作响，像有谁在偷笑。
许知夏猛地抬头，望向市一中的方向，视线穿过三条街的梧桐、两个红绿灯、一片飘着柳絮的操场，仿佛能看见季晏灰公寓的窗户
——宋清离肯定正趴在书桌上刷题，眉头皱得像理综卷最后一题的受力分析图。
而此刻的公寓里，宋清离确实在和理综题死磕。
押题册被他翻得卷了边，草稿纸上画满“刺客绕后路线”般的受力分析，笔尖在“磁场方向”四个字上顿了顿，突然想起许知夏总把左手定则说成“法师握杖姿势”。
手机在押题册旁亮了又暗，弹出的朋友圈提示被他下意识忽略
——他的世界里，此刻只有公式、陷阱和三天后的考场，连窗外的蝉鸣都成了干扰项。
陆俞泽抱着冰可乐进来时，看见他手腕上沾着点蓝色钢笔水，突然笑出声：
陆俞泽这不是许知夏送你的那支笔吗？你小子藏得够深啊。
宋清离头也没抬，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小洞：
宋清离别吵，这题的陷阱和‘慕’神的冰墙技能一样，得绕后才能破。
他不知道，三公里外的香樟树下，许知夏正对着他的朋友圈主页发呆。
背景图是片模糊的樱花林，和市一中实验楼前的那片一模一样。
5
最后一场考试的铃声刺破空气时，许知夏正在答题卡上写最后一个英语单词。
笔尖离开纸面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铃声还响。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翻页声、笔尖摩擦声，混着窗外突然炸开的蝉鸣，像首杂乱却盛大的终章序曲。
随着监考老师一声
“停笔”。
整个考场陷入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许知夏把笔放进笔袋，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拉链，突然想起之前“慕”神在游戏里说的：
慕“高考结束那天，我会站在樱花树下等你。”
她随着人流走出考场，步子放得很慢。
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梧桐叶，在地上织成金色的网，她踩着那些光斑往前走，白球鞋沾了点草屑也没在意。
教学楼的拐角处，唐昕玥正抱着林清跳起来，两人的校服裙摆扫过对方的肩膀，像两只刚挣脱束缚的蝴蝶。
唐昕玥知夏！这边！
唐昕玥朝她挥手，林清站在旁边笑，眼底的红血丝还没褪尽
——许知夏后来才知道，林清最后一场文综提前半小时交卷，只为了去给宋清离占个最好的樱花树下的位置。
走到实验楼前的樱花林时，许知夏的脚步顿住了。
宋清离就站在那棵最粗的樱花树下，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点蓝色钢笔水
——那是她去年送他的钢笔，笔帽内侧刻着极小的“慕”字，当时他说“太幼稚”，却每天都插在笔袋里。
他也看见了她，朝着她的方向迈开步子。
没有奔跑，只是稳稳地走近，白球鞋踩过落在地上的樱花花瓣，发出细碎的声响。
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随着步伐一点点向她靠近，像他们之间那些藏在游戏暗号和显影笔记里的时光，缓慢，却坚定得不容置疑。
宋清离许知夏。
他在她面前站定，距离刚好够看清彼此睫毛上沾的樱花粉。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考试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像雨后天晴的天空，
宋清离游戏里的‘慕’，是我。
许知夏的呼吸猛地顿住，指尖攥紧了校服衣角。
宋清离那些显影笔记，
他继续说，目光落在她微微发颤的肩膀上，
宋清离P47页的‘新文化运动’暗语，物理错题本里的‘刺客路线’批注，还有……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
宋清离之前说‘樱花落时会有惊喜’的人，都是我。
周围渐渐围拢了些考生，
陆俞泽举着物理错题本挤在最前面，本子上还沾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干；
唐昕玥拽着林清的胳膊，另一只手偷偷抹眼泪；
季晏灰和安红站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安红正用纸巾擦眼角，季晏灰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两人眼里的欣慰快要溢出来。
宋清离许知夏，你……喜欢我？
宋清离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发红的脸颊上，认真得像在解一道分值极高的物理题。
许知夏的睫毛颤了颤，声音细若蚊蚋，却足够让他听清：
许知夏嗯……
他忍不住笑了，眼角的弧度像道解开的函数题：
宋清离还有人呢。
许知夏我知道……
她的指尖攥得更紧了，指节泛白，校服衣角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宋清离也不演一下？
他刻意放缓了语气，眼底的温柔像融化的蜜糖，快要把人溺毙在里面。
许知夏对你，我不想演。
许知夏抬起头，眼里闪着倔强的光，像是赌上了所有勇气，
许知夏因为喜欢，我演不出来。
风突然停了，樱花花瓣悬在半空，连蝉鸣都变得小心翼翼。
宋清离看着她，眼神愈发温柔，像是在欣赏一道解了很久的难题，然后缓缓开口，每个字都清晰得像刻在心上：
宋清离许知夏……我对你的感觉不是喜欢。
许知夏整个人都僵住了，像被施了定身咒。
周围的起哄声瞬间消失，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重重砸在地上，碎成一片。
下一秒，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来，模糊了眼前的樱花树，也模糊了他的脸。
她咬着唇转身，肩膀却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住。
宋清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急促又滚烫，带着压抑了太久的深情，像电流一样钻进她的耳朵：
宋清离是……“爱”……我爱你……许知夏
周围瞬间爆发出震天的起哄声，
陆俞泽的口哨声尤其响亮，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唐昕玥已经哭得说不出话，被林清笑着搂在怀里；
季晏灰举着手机拍照，手激动得发颤；
安红望着他们，眼里的泪水终于掉下来，砸在胸前的校徽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许知夏愣在他怀里，眼泪还在往下掉，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
她转过身，撞进他带着点慌张的眼底
——他好像怕她不信，又好像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眉头微微皱着，像个怕算错答案的考生。
许知夏宋清离。
她伸手拽住他的短袖，指尖触到他后背温热的皮肤，
许知夏你再说一遍。
宋清离我爱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像在答题纸上写下最确定的答案，
宋清离从波士顿公寓里对着你的照片改延迟程序开始，从给你的笔记写显影暗号开始，从高二那年在樱花树下看你背历史笔记开始，从四年前看到你……一直都爱。
作者四年前是事情了母亲去世那天，那会下雨，sql没有带伞，是许知夏给他的伞/乱入
樱花花瓣簌簌落下，粘在许知夏的发梢，也落在宋清离的肩膀。
远处的教学楼传来更响亮的欢呼声，像是在为这场跨越重洋的告白伴奏。
许知夏突然扑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闻到淡淡的钢笔水味混着阳光的味道，突然笑出声，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许知夏你知道吗，
她闷闷地说，声音带着哭腔，
许知夏我一直以为林清是慕
宋清离低低地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衬衫传过来，像温柔的共鸣：
宋清离陆俞泽也这么以为，还天天缠着林清要游戏秘籍。
许知夏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宋清离想等我们一起考完试，站在自己选的考场上，再说给你听。
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指尖穿过发丝，触到粘在上面的樱花花瓣，
宋清离这样才算……真正的破局。
后来陆俞泽总说，那天的市一中像个被撒了糖的考场，连空气里都飘着甜。
宋清离在整理书包时，才看到手机里弹出的朋友圈提示，点开那张九宫格照片时，他突然蹲在地上笑出了眼泪
——八张偷拍照里，他要么在皱眉刷题，要么在傻气地比划手势，只有正中心那张许知夏的复习照，笑得像偷吃到糖的孩子。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铺满樱花的地上，像道解不开的方程。
许知夏忽然想起历史笔记P47页的显影字迹，
想起“慕”神游戏里的枫叶标本，
想起波士顿公寓的延迟程序，
想起这场跨越了时差、监控和误解的高考
——原来所有的伏笔，都只为了此刻的告白。
许知夏宋清离，
她抬头看他，眼里的泪还没干，却闪着亮晶晶的光，
许知夏我们去吃烧烤吧，陆俞泽说要请客。
宋清离好。
他牵起她的手，指尖的温度烫得像夏日阳光，
宋清离但得先去给你买瓶冰可乐，你考场上肯定渴坏了。
人群渐渐散去，樱花树影里，只留下两只交握的手，和满地粉色的温柔。
远处的实验楼里，安红正把宋清离和林清的借考档案放进“特殊考生”文件夹，封面上贴着片樱花标本，像给这段逆天改命的青春，盖了个甜蜜的邮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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