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波士顿的成绩单寄到季晏灰公寓时，宋清离正伏在书桌前解一道物理竞赛题。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草稿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与窗外渐起的蝉鸣交织在一起。
他面前摊开的国内理综押题册已经做了大半，红色批注密密麻麻，最复杂的电磁学大题旁，还画着个简易的受力分析图
——那是昨晚和许知夏视频时，她随手发来的解题思路。
玄关处传来快递员轻叩门的声响，宋清离起身时，指尖还沾着点蓝黑墨水。
信封厚重，牛皮纸表面印着波士顿大学的校徽，火漆印在阳光下泛着暗红光泽，像枚凝固的勋章。
他拆开时动作格外轻，仿佛怕惊扰了里面的文字，直到
“831分物理系全美第17”
的字样映入眼帘，指尖才骤然顿住。
这个分数，是父亲宋智期待了整整三年的“正途”。
从高二那年被波士顿大学提前录取、拿到全额奖学金起，父亲就常跟人说
“清离以后要站在世界顶尖的物理实验室里”。
可此刻，宋清离盯着成绩单上烫金的字体，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尖锐刺耳，竟盖过了心底那点本该有的雀跃
——他满脑子都是国内考场的木质桌椅，是市一中樱花树下的晨读声，是许知夏上次说“等你回来一起刷最后一套模拟卷”时，眼里闪着的光。
宋晚柠哥，你看新闻了吗？
宋晚柠抱着一摞错题本推门进来，蓝白色校服的袖口沾着粉笔灰，发梢还带着点室外的热气。
她把手机递到宋清离面前，屏幕上的热搜词条格外醒目：
#波士顿大学全额奖学金得主放弃深造#
下面的评论已经刷了上万条，
“太可惜了”
“国内高考哪有国外资源好”
的字眼密密麻麻，看得人眼晕。
宋晚柠你国外的成绩上热搜了，评论里都在说‘放弃全额奖学金太可惜’。
宋晚柠把错题本轻轻放在桌上，最上面那本的封皮用透明胶带仔细粘过，林清用红笔写的“电磁感应易错点”几个字娟秀清晰，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磁场示意图
——那是她和宋晚柠昨晚熬到十一点，一起整理的高频考点。
宋清离没接话，指尖捏着成绩单，慢慢翻开夹在里面的系主任推荐信。
英文打印体的“前途无量”“极具科研潜力”旁边，他突然想起母亲林丽走前那年的春天。
彼时市一中的樱花开得正好，母亲牵着他的手走在樱花树下，花瓣落在她发间，她笑着说：
林丽“清离，分数是给别人看的，路是自己走的。你要是喜欢物理，就去追，要是某天想换条路，妈也支持你。”
风从窗户灌进来，带着夏末的燥热，吹起他手边的国内押题册。
书页哗啦作响，最终停在第37页的理综题旁，许知夏的字迹带着点小俏皮：
许知夏这里的陷阱像你说的重力场，一不小心就掉进去啦，记得多画一步受力分析！
末尾还画了个吐舌头的表情，看得宋清离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林清在想什么呢？
林清端着水果盘进来时，正撞见宋清离对着桌角母亲的旧照片发呆。
照片里的林丽抱着年幼的宋清离，背景是市一中的樱花树，阳光正好。
林清把切好的西瓜放在桌上，红色的果肉透着甜意，她轻声说：
林清晚柠说你昨晚又刷题到三点，怕你早上没精神，给你泡了蜂蜜水，在厨房温着呢。
她的国外成绩单就放在一旁，798分的文学院成绩旁，画着个小小的书签图案
——那是她和宋晚柠去年约定考同一所大学时，一起设计的记号。
林清我妈刚才打电话，说尊重我回国高考的选择，还问晚柠要不要一起报北大的夏令营，说正好能提前看看校园。
林清说着，指了指手机里的夏令营通知，眼里满是期待。
宋清离望着林清和宋晚柠凑在一起讨论志愿的背影，晚柠叽叽喳喳地说着“北大的中文系超有名”，林清笑着点头，阳光落在她们身上，暖得像幅画。
他突然明白，所谓坚持，从来不是孤身一人的冲锋。
他放弃国外的奖学金回国高考，看似是自己的决定，可背后有林清陪着一起刷题，有晚柠每天分享国内的考点，有许知夏隔着时差发来的笔记——这些人，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为他搭好了桥。
2
查分系统开放那天，公寓里挤满了人。
陆俞泽抱着电脑在客厅转圈，嘴里念叨着“别紧张别紧张”，手却攥得发白；
许知夏坐在宋清离旁边，把自己的物理笔记往他面前一压，故作镇定地说：
许知夏你之前跟我说‘高考题不会比波士顿的模拟卷难’，忘了？肯定能行。
宋清离是最后一个查的。
他输入考号时，指尖难得有些发颤，回车键按下的瞬间，公寓里突然安静下来，连蝉鸣声都仿佛停了。
723分
——当数字跳出来时，空气凝滞了三秒，接着爆发出震耳的欢呼。
陆俞泽差点把手里的抱枕扔出去，宋晚柠直接蹦了起来，林清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清离自己也愣了愣，反复核对考号和姓名，直到看见“省排名8”的红色字样，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比他预估的整整多了23分，最后一道物理大题后面跟着的“满分”标注，像枚金色的勋章印在屏幕上，那是他考前反复琢磨了半个月的题型，此刻终于有了最好的结果。
陆俞泽我就说你能行！
陆俞泽扑过来想抱他，被宋清离笑着躲开，指尖还沾着电脑屏幕的温度。
他的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落在许知夏泛红的眼眶上。
她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684分的成绩后面，“北京大学历史系”的字样格外清晰，阳光照在屏幕上，映得她眼里的光更亮了。
宋晚柠哥，你看林清！
宋晚柠的声音带着惊喜，拉着宋清离看向林清的查询页面。
701分的数字旁标着“市排名7”，比她预估的分数高了18分，
宋晚柠她和你一样，都超了预估分！
林清正和宋晚柠击掌，清脆的声响在客厅里回荡。
她看见宋清离望过来，笑着举了举手机：
林清晚柠说要跟我报同一所大学的中文系，以后我们四个，清华北大凑齐了——你去清华物理系，知夏去北大历史系，多好。”
宋清离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无意间点开了许知夏的朋友圈。
最新一条是考前一周发的，配文“带着你考”，下面是九宫格的宋清离领奖照。
有张是他高二运动会冲线的瞬间，白色运动服被风吹起，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记得那天许知夏站在终点线旁，手里攥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看见他冲过来，眼睛亮得像星星。
许知夏想什么呢？
许知夏悄悄走到他身边，手里还拿着刚才的物理笔记，
宋清离季老师刚才发消息来，说你的物理答题步骤被教育局当成范例了，还特意夸你‘把复杂模型简化成生活场景，是最好的解题思路’，让学校里的老师都学学。
宋清离转头看她，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在锁骨处投下细碎的光斑，连她耳尖的红都看得格外清楚。
他突然想起查分前，自己偷偷查过清华到北大的距离，此刻便脱口而出：
宋清离北大到清华，地铁两站。以后我去旁听你的历史课，你……
许知夏你去看我做实验？
许知夏抢着接话，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声音轻轻的，却格外清晰。
宋清离愣了愣，随即笑起来，点头时，窗外的蝉鸣仿佛都温柔了几分。
3
填志愿的前一夜，宋清离在公寓的白板上画了张路线图。从清华物理系实验室到北大历史系教学楼，用红笔仔细标着“步行15分钟”“骑行7分钟”“地铁2站”，每个节点旁都画着个小小的枫叶图标
——那是许知夏最喜欢的标本，去年秋天她还捡了片枫叶夹在宋清离的笔记里，说“以后看到枫叶，就想起我给你讲的历史题”。
季晏灰国外的大学又发邮件了。
季晏灰端着杯牛奶进来时，看见宋清离正把波士顿大学的全额奖学金通知书塞进抽屉，信封上的校徽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季晏灰说愿意等你到开学前最后一天，还说可以给你保留实验室的位置，随时能回去。
宋清离没回头，继续在路线图上标注咖啡馆的位
——他记得许知夏说过，北大附近有家老字号咖啡馆，里面的提拉米苏很好吃。
宋清离我妈以前说，选大学就像选拼图，要看合不合拍，不是看拼图有多贵、多好看。
他指着白板上北大的图标，声音很轻，却格外坚定，
宋清离这里有她喜欢的史料库，有我想一起走的人
宋清离够了
父亲的视频电话恰在此时打来。
屏幕亮起的瞬间，宋清离看见宋父举着他的国内成绩单，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明显，比去年视频时多了不少。
宋智你母亲走那年，把你的错题本锁在铁皮盒里，放在书房的柜子上，说
林丽‘清离选的路，再难也能走通’。
宋父顿了顿，声音突然软下来，不像以前那样严厉，
宋智清华物理系的教授是我的老同学，昨天跟我打电话，说你之前跟他邮件里提的几个量子力学问题，比博士生还尖锐，还问我怎么教出这么个儿子。
宋清离望着屏幕里父亲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
那年他拆坏了父亲最喜欢的手表，以为会被骂，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后来在母亲的抽屉里找到那块手表，拆开的齿轮被细心地拼在一起，表盘上还贴着张便签，是母亲的字迹：
林丽“清离好奇，不是错。”
宋清离爸。
他轻声说，喉咙有些发紧，
##宋清离我选的路，你会来看吗？
宋智当然。
宋父的声音带着笑意，屏幕里的他揉了揉眼睛，
宋智等你开学，我去北京送你，顺便看看那个让你放弃全额奖学金的姑娘，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我儿子这么上心。
宋清离笑了，转头看向窗外。
夏末的夜空里，星星很亮，像母亲当年在樱花树下指给他看的那样。
4
九月的清华园，梧桐叶开始泛黄。
宋清离在实验室调试设备时，总会在窗边放个保温杯
——里面是许知夏每天早上送来的豆浆，有时是原味，有时是红枣味，杯壁上贴着她手写的历史小知识：
许知夏”今天是《新青年》创刊109周年，对应游戏里的‘副本周年庆’哦，记得晚上跟我讲你实验室的‘新副本’进展！“
许知夏的历史课堂上，笔记本里总夹着宋清离画的物理模型图。
上次讲到新文化运动的传播，她在笔记里把“新文化运动的传播速度”比作“光在不同介质中的折射率”，旁边还贴着宋清离画的示意图，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看得她每次翻到这页，都会忍不住笑出声。
周末的未名湖畔，总能看见他们并肩散步的身影。
宋清离会给她讲量子力学的最新进展，用她能听懂的话解释“薛定谔的猫”，说“就像你研究的古籍，没打开前，永远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惊喜”；
许知夏则给他讲古籍里的趣闻，说“古代的天文观测，其实和你们研究天体物理很像，都是在探索未知”。
路过的学生笑着指指他们，跟身边的人说
NPC“看，那对‘物理配历史’的神仙情侣又来了，每次都能听见他们聊些有意思的话题。”
林清和宋晚柠在北大中文系成了最好的搭档。
她们合写的《从古籍到现代：历史传播新方式》获得了校级奖学金，文章里还提到了宋清离的物理模型，说“用科学思维解读历史，能发现不一样的角度”。
扉页上，她们用红笔写着：
“感谢所有在樱花树下的约定，让我们能一起走在喜欢的路上。”
陆俞泽和周笙筱开发的“高考知识点游戏”在校园里火了。
游戏里的每个关卡都对应着高考考点，物理关卡的BOSS技能设计得格外有趣，每次更新，陆俞泽都会特意@宋清离和许知夏，在评论区说：
陆俞泽“这关的BOSS技能，灵感来自清离的物理题，知夏还帮我设计了历史关卡的剧情，大家快去试试！”
5
宋父来北京送宋清离开学时，特意请许知夏吃了顿饭。
席间，他看着宋清离给许知夏剥虾的样子，又想起儿子小时候连自己的饭都懒得扒拉，忍不住笑了。
他对许知夏说：
宋智这孩子从小就倔，认定的事儿八头牛都拉不回，以前总担心他太固执会吃亏，现在看来，还好他这次倔对了地方。
离开时，宋父拍着宋清离的肩膀，声音很轻，却满是欣慰：
宋智你母亲要是看见你现在的样子，肯定会说‘我儿子比我强’。
以后在学校好好照顾自己，也照顾好知夏，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宋清离望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地铁站口，突然明白，所谓成长，就是带着爱和勇气，把孤独的坚持，走成温暖的坦途。
他曾经以为，放弃国外的奖学金回国高考，是条很难走的路，可如今身边有许知夏，有林清和晚柠，有父亲的理解，这条路，竟走得比想象中更温暖。
市一中的樱花树，又在酝酿着新的花期。
季晏灰在曾经的高三教室里夹了张照片，是宋清离他们四个去年夏天在樱花树下的合影。
照片里，宋清离和许知夏站在中间，林清和宋晚柠挽着彼此的胳膊，身后的樱花正开得绚烂。照片背面，季晏灰写着：
季晏灰“最好的教育，是让每个孩子都敢活成自己的光。”
风穿过走廊，带着新的蝉鸣和旧日的约定。
那些藏在显影笔记里的秘密，那些写在答题纸上的青春，那些在樱花树下许下的愿望，终于在盛夏的阳光里，长成了最茂盛的模样。
就像宋清离曾经在物理笔记里写的那样：
“每一份坚持，都不会被辜负，就像每一道物理题，只要找对思路，总能算出正确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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