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站候车厅的塑料座椅泛着冷光，周诗雨第三次调整坐时，帆布包夹层里的名片边缘硌到了大腿。液晶屏悬挂在斑驳的墙面上，循环播放的选秀预告片正进行到导师点评环节，星探陈先生推眼镜让她的手指无意识蜷缩起来。
"前往省城的旅客请注意——"
广播声刺破嘈杂，她猛地站起身，吉他背带勾住了座椅扶手。金属碰撞声里，褪色的平安符碎片包袋裂缝簌簌飘落。弯腰去捡时，检票口方向传来鞋刹的摩擦声。
"跑得倒快。"文化站站长堵在通道口，腋下夹着的文件袋露出猩红的作废章。两名穿文化稽查制服的男人一左一右站着，三人投下的阴影正好截断安检机的传送带候车厅的消毒水气味变得刺鼻。周诗雨攥车票，票面日期被汗水晕开墨迹。站长向前跨了半步，文件袋拍安检仪上闷响。
"县剧团培训协议第七款，擅自离岗需赔偿三千元违约金。"他翻开的手指沾着印泥，在"培养义务四个字下面按出油亮的指痕，"你妈当年——"
小雨！"
嘶哑的喊从洗手间方向炸开。母亲枯瘦的手抓住吉他绑带，发黄的指甲深深掐帆布缝隙。她身上还套着医院病号服，另一只手里攥着半截撕开的输液管。
"二十年前他们也是这么说的！"母亲的声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鼓膜，候车厅突然安静下来，连电子屏里的广告都诡异地降低了包吃住、有补助，结果呢？"
站长趁机抖开文件第三页。作废的红印在安检机蓝光下泛紫，像块淤青盖在县文化局的钢印上。周诗雨低头去拉吉他背带，发现母亲上着块褪色的戏服料子，针脚歪斜地缝着"平安"二字。
发车铃骤然响起。电子屏切换到选宣传片，陈先生的特写镜头里，他身后室的镜面映出无数个模糊的人影。周诗雨突然发力，吉他绑带绷成直的弦。
"刺啦——"
麻绳断裂的声响惊动了巡逻警察。母亲踉跄后退时那块戏服碎片像枯叶般飘落。文化站长慌忙去捡散落的文件，作废章正巧盖住了安检机闪烁的警示灯。
"让让！三点半的班！"
周诗雨撞开发烫的闸机，帆布包裂口漏出的名片在空中划出金线。站长的皮鞋卡在安检带缝隙里，他弯腰去拔时，文件被传送带卷进去成碎片。
汽车气混着柴油味灌进鼻腔。她跃上台阶的瞬间，听见母亲在身后喊了什么，但被突然爆发的选秀主题曲盖过。车门关闭的液压声里，最后一瞥看见站长举着被绞的文件追来，作废章的红印在阳光下像团燃烧的火。
司机叼着烟按下关门键。周诗雨跌进最后一排座位时，车载电视正在重播选秀预告，陈先生推眼镜的镜头一闪。她摸向口袋里的名片，发现不知何时攥出了，烫金字体在指腹淡金色的痕迹。
车，母亲弯腰去捡站台地面的戏服碎片，文化站站长举着残破的文件朝警车比划。班车拐出停车场，轮胎碾过一滩积水，污水溅在候车厅的《新声代》海报上，正好糊住陈先生微笑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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