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尖锐地划破走廊，艾俊冲进教室时，后颈还挂着没擦干的汗珠。他习惯性地往右侧瞥了一眼，却撞进一片空荡——逸尘的座位上，晨光铺了满满一桌，课本叠得整整齐齐，却没有那个总爱把下巴搁在书堆上发呆的身影。

李诺你可算回来了，刚才狄乐老师查考勤呢。

艾俊没接话，指尖在逸尘的桌沿轻轻敲了敲。桌面冰凉，没有丝毫温度，不像往常，总能摸到逸尘不小心碰倒的保温杯留下的余温

艾俊“李诺，”他声音有点发紧，“你见到逸尘了吗？”

李诺嚼着面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

李诺你不知道啊？逸尘刚跟狄乐老师请假了，说是要休息一段时间。

他咂咂嘴，压低声音

李诺看他那脸色，估计是前段时间打怪太累了吧？

艾俊“请假？”

艾俊猛地攥紧了书包带，帆布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艾俊他什么时候请的？我怎么不知道……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慌。他想起昨天在车棚的沉默，想起这几天两人刻意避开的目光，一股说不清的懊悔涌了上来。

李诺“就刚才啊，早读课结束那会儿。”

李诺刚要再说些什么，讲台方向突然传来粉笔盒轻磕黑板的声音。

狄乐老师抱着教案站在门口，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教室

狄乐老师上课了，都坐好。

李诺赶紧转回去，背挺得笔直。艾俊却还僵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逸尘的空座位。阳光在那里慢慢移动，像个无声的计时器，提醒着他有些东西正在悄悄溜走。

整节课，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老师讲的函数图像在黑板上扭曲成夜黎扇的影子，窗外的蝉鸣像逸尘那天转身时，玄冰手链发出的轻响。他手里转着的笔“啪嗒”掉在地上，滚到逸尘的座位底下，露出笔帽上那个小小的蝴蝶贴纸——那是逸尘去年给他贴的。

艾俊弯腰去捡，指尖触到冰凉的地板时，忽然想起逸尘说过“想静一静”。可这“静一静”，为什么是瞒着他的？为什么连一句告别都没有？

下课铃响时，他还维持着前倾的姿势，目光落在那片空荡上，心里反复盘旋着一个念头：他该去哪里，才能找到那个愿意再跟他说句话的逸尘？

艾俊（他怎么会请假呢？？？逸尘，你到底怎么了！！！！！！！！）

午休铃声刚响，艾俊就攥着书包冲出了教室。篮球被他忘在桌底，校服拉链歪到一边，跑过走廊时，撞到了抱着作业本的课代表，也顾不上说抱歉。

他凭着模糊的记忆往逸尘家的方向跑。上次去还是生日那天，逸尘的家在老城区深处，爬满爬山虎的楼道里总飘着消毒水的味道。他记得逸尘说过，顶楼的风最大，夏天不用开空调。

爬到六楼时，艾俊的肺像要炸开。他扶着斑驳的墙壁喘气，目光落在逸尘家紧闭的防盗门上。门把手上还挂着那个浅蓝色的风铃——是他送的生日礼物，风一吹，就发出“叮铃”的脆响，此刻却静悄悄的，像被谁捂住了嘴。

艾俊“逸尘？”

他试探着敲门，指关节在铁皮门上敲出空洞的回响

艾俊是我，艾俊。

没人应答。

他又敲了几下，声音越来越急:

艾俊“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门好不好？我有话跟你说……”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黑暗中，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靠着墙壁滑坐在地，背抵着冰凉的门板。从书包里翻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撕下一页，掏出笔在上面写:出来聊聊吧！逸尘……

笔尖顿了顿，他又添了句：“等你想回来了，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写完，他把纸条塞进门缝，指尖触到门板上的凉意，像触到了逸尘那天在车棚里冰冷的眼神。

下楼时，艾俊在三楼撞见了王奶奶。老太太提着菜篮子，看见他红着眼圈，愣了愣：

王奶奶是小俊啊？来找逸尘？

艾俊艾俊点点头，声音哑得厉害：“奶奶，他……还好吗？”

王奶奶叹了口气，往楼上瞥了一眼：

王奶奶那孩子昨天就没出门，我送的饺子放在门口，到现在还没动呢。

王奶奶她拍了拍艾俊的胳膊，“他就是嘴硬，心里有事憋着不说。你们年轻人啊，有啥过不去的坎？”

艾俊没说话，攥着书包带往楼下走。阳光透过楼道的窗户落在他身上，却暖不了心里的寒意。他知道，那张纸条或许永远不会被拆开，就像有些话，再也没机会说出口。

回到学校时，下午的课已经开始了。艾俊悄悄溜进教室，狄乐老师没说什么，只是往他桌肚里看了一眼。他低头翻开课本，发现里面夹着张便签，是逸尘的字迹：“函数题第三题的辅助线，应该这样画。” 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示意图，和他掉在地上的那支笔帽上的蝴蝶，一模一样。

艾俊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忽然捂住了脸。窗外的风穿过走廊，带着远处的风铃响，像谁在说“我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