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远的话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硬生生卡在了喉咙深处，发不出半点声音。苏昭手中的剑缓缓从他喉间抽出，血珠顺着冰冷的剑锋滑落，在沙地上绽开一朵暗红的花，无声却沉重。
陈砚蹲下身，指尖探入苏明远的衣襟，触到了一个硬物——半枚虎符，锈迹斑驳，纹路却仿佛刀刻般深刻。他指腹轻轻蹭过虎目的位置，那里有一道月牙形的凹痕，和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铜哨缺口竟然完美契合。“走。”苏昭甩了甩袖子，用布料擦去剑上的血迹，“老侯爷撑不住了。”
陈砚攥紧虎符，手背不小心擦过秘径石壁上的青苔，隐隐刺痛。十岁那年，父亲背着自己钻进这道石缝时说的话突然回荡在耳边——“这是咱们的命。”原来命就在这儿——石壁尽头的藏宝洞里，烛火摇曳，映出一个佝偻的身影。“砚儿。”低沉的声音沙哑如砂纸，却让他猛地停住了脚步。
那声音……和记忆里每年清明在坟前烧纸的老者重叠在一起。李掌柜？父亲说过的商队老伙计，三年前就该埋在西疆的李掌柜？老人转过脸，眼窝深陷，像枯井一样空洞：“当年你爹替我顶了走私的罪，我躲在这儿整整三十年。”他从石案下摸出一个檀木盒，掀开盖子时，陈砚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半枚虎符躺在红绸上，和他手中的锈迹严丝合缝。
“合起来，能调动西疆所有的商队。”李掌柜枯瘦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力道不大，却让人心头一震，“你爹用命护住的商道机密，该传给你了。”洞外传来风声，吹得烛火晃动。陈砚抬头，看见苏昭持剑立在洞口，月光从她身后漏进来，把青锋剑照得发白，“交出虎符。”
陈砚反手一掷，虎符直冲洞顶。苏昭剑势如电，剑尖擦破了他的衣袖。但陈砚没有慌乱，他的步法像极了商队夜行时的避障术——侧滑半步，屈肘护胸，借着石壁的反弹力旋转身形。苏昭手腕一抖，剑差点脱手落地。“这是……商队的‘穿林步’？”她的瞳孔微微收缩。
李掌柜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陈砚的鞋面上。他抓住苏昭的裙角，沙哑地喊：“昭儿是当年被调包的商队遗孤！你娘难产，你爹用命换你进了侯府，说定北侯能护你周全……”苏昭浑身一震，长剑当啷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陈砚弯腰捡起虎符，指尖触到硬物——两半虎符合拢的瞬间，内里竟嵌着一块绢帛。他刚要展开，洞外传来春桃的哭嚎：“公子！老侯爷不行了！”
陈砚冲进侯府正厅时，老侯爷的手正无力地搭在侯印上。浑浊的双眼扫过他，又扫过跟进来的苏昭：“以商养军……是我当年对老定北侯的承诺。”老人咳得几乎喘不上气，断断续续说道，“昭儿，砚儿……你们……”苏昭突然握住他的手，声音哽咽：“爷爷，我知道了。”
她转头看向陈砚，眼尾泛红，却扯出一个极淡的笑。那个笑容像是春冰初融，带着一种柔软的力量，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她从腰间摘下半枚虎符——和他手里的合在一起，严丝合缝。“给你。”她将虎符按在他的掌心，“真正的定北侯继承者……该是你。”
陈砚攥紧虎符，绢帛的一角从虎符中滑出来。烛火在他手背上跳动，映出绢帛上斑驳的墨迹——是初代定北侯的字迹。他刚要展开，春桃又撞了进来，哭喊着：“公子！西疆商队的人闯门了，说要见虎符持有人！”
陈砚看向苏昭。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像当年在崖边举剑的模样，又像刚才听说身世时颤抖的模样。虎符在他的掌心发烫，绢帛上的字迹在烛火里明明灭灭。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了那方绢帛。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