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原来那晚，他也蹲在雨里

清晨七点，美术馆的大门紧闭，玻璃上映出天边微弱的晨光。

苏简踩着细高跟走进办公室时，鞋跟敲击地面发出“哒哒”的清脆声响，打破了寂静。桌上安静躺着一个牛皮纸快递袋，没有署名，只有她名字的手写标签贴在封口处，字迹略显潦草。她停下脚步，摘下手套，指尖迟疑了一瞬，似乎想避开又忍不住伸手，最终还是撕开了袋子。照片如流水般滑出来，散落在桌面，像某人刻意编排好的回忆碎片扑面而来。

三年前暴雨夜——画面定格在便利店门口，她蹲在地上，双手笨拙地搭着纸棚，裙摆湿透，头发粘在脸颊上，怀里抱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奶猫。每张照片的右下角都标注了时间、天气和地点，笔迹工整而冷静。最后一张，镜头拉远，街对面屋檐下站着一个人，深蓝色伞沿压得很低，但那双鞋、那件冲锋衣，还有微微露出的一截相机包带子……她的呼吸骤然一滞，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是顾昭。他早就来了？不是偶然路过，而是早已等候多时？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弹出一条消息：“你在楼上吧？我看见你窗户开了。”苏静猛地抬头，透过百叶窗缝隙往下望，阿阮正站在美术馆楼下，黑色风衣裹着他的身影，手里举着一部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他嘴里念叨着什么，嘴唇微微翕动，声音不大，却隐约传入耳中：“你让我别删……我说你傻……现在倒成了救命稻草。”

苏简心头一震，下意识屏住呼吸。下一秒，阿阮按下了播放键。视频开始播放，画面晃动了一下后稳定下来，镜头对准那个雨夜的便利店门口，正是顾昭的视角。他的声音从录音里传来，低沉沙哑却又充满克制：“她总是这样，明明很温柔，偏偏要装得冷漠。你看那只猫，她连伞都没撑，就蹲在雨里给它搭窝。”停顿几秒，他说得更轻，“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我想记住她。”

苏简的眼眶骤然发热，手指不自觉抓紧了窗框。她从未听过这段话，可他知道她是谁，在他们相遇之前，在她最狼狈也最柔软的瞬间，他就认出了她。电梯门打开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她转身看向窗外，林棠刚刚从出租车里钻出来，浅粉色针织衫搭配羊绒外套，妆容精致，笑容甜美，仿佛昨晚的一切与她无关。

“看来情况不妙啊。”林棠一边掏出手机自拍，一边低声与助理咬耳朵，“微博话题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热度一上来，她那些‘证据’就不值一提。”助理点头附和：“粉丝已经开始带节奏了，说您才是顾昭的白月光。”林棠轻笑一声，翻出大学时期和顾昭的合影，点击发布。【#错过的人最难忘#】配文：“有些人，注定只能错过。”评论区迅速涌入大批水军，开始渲染“学妹暗恋多年未果”的苦情戏码。

苏简站在窗边，望着楼下的阿阮收起手机离开，又低头看向那一沓照片。她终于明白，顾昭那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展厅门口。原来那晚，他也蹲在雨里，只是隔着整条街，在镜头后，默默注视着她。

电梯门再次打开，传来脚步声，顾昭站在美术馆门口，风衣下摆还沾着昨夜的雨痕。他怀抱一个旧相机包，拉链半开，露出一角泛黄的笔记本。苏简站在玻璃门后，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晨光洒在他脸上，眼下的青黑明显，嘴唇干裂，但他依旧挂着那熟悉的微笑。“你来了。”她的声音冷淡，像是对待任何一个普通访客。

顾昭没有回应，只是将相机包轻轻放在她面前的桌上，拉开拉链，抽出一沓打印出来的照片和一张U盘。“那天晚上，我不是路过。”他说得平静，却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颤抖，“我拍下了你给猫搭纸棚的样子，也录下我当时说的话——”他插上U盘，按下播放键。录音响起，是三年前那个雨夜，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她像冰山一样站在世界之外，可我知道，里面藏着一团火。”

苏简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仿佛被人攥住又松开。她垂眸，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顾昭继续说：“我没删这些记录，是因为我想记住那一刻的你。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但我已经喜欢上你了。”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轻响。

“就算你是对的……”苏简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贯的坚硬，“我也不会轻易信你。”说完便转身，准备走开。手腕却被紧紧握住，她怔住。

“你说你不爱我。”顾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低哑而笃定，“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每次展览，你都会放一只猫的雕塑？”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她的防备。她没回头，但整个人僵在原地。那些年，她策划过七场个人策展，每一场的角落里，都有一只猫的雕塑，有的藏在画作之间，有的躲在光影之后，无人察觉。因为那只猫，是她母亲临终前送给她的一只手工泥偶。猫死了，泥偶碎了，但她将那份柔软，悄悄留在了每一个作品中。她从未告诉任何人原因，可顾昭竟注意到了。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你怎么会……注意到这种事。”顾昭松开手，走到她身侧，目光温柔：“因为你藏得太深，所以我看得格外仔细。”

苏简沉默片刻，终于转过头看他，眼中情绪翻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