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锈迹斑斑的卷笔刀

青禾中学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像是要把九月的清晨撕裂。江知意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一个锈迹斑斑的转笔刀，用力往课桌抽屉里塞。那东西早已老旧不堪，粉色塑料壳的边角磨得泛白，刀刃上凝结着暗红色的锈斑，像她后颈那道被开水烫出的疤痕，总在阴雨天隐隐作痛。

“新同桌？”一道带着薄荷糖气息的声音从头顶洒下来。江知意猛然抬头，正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少年站在那里，校服领口歪斜着，袖子随意卷到手肘处，腕骨上缠着一条褪色的黑色皮筋。他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我叫沈春枫，枫叶的枫。”

粉笔灰轻轻飘落，簌簌地落在江知意发烫的耳尖。她慌忙低下头，却听见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沈春枫已经捏起她的转笔刀，三两下削好一支铅笔，“啪”地拍在她的课本上，木屑星星点点地散落在《荷塘月色》的铅字间。“这玩意儿早该换了，”他说得轻描淡写。

午休铃响时，江知意发现课桌抽屉里多了个铁制转笔刀。银灰色的外壳刻着变形金刚图案，刀刃锋利得能映出她惊讶的瞳孔。后排女生们的窃窃私语顺着风飘来，“喂，听说了吗？他居然给新人送礼物！上次李老师没收他漫画书，他直接把粉笔盒砸讲台上了……”

江知意攥着转笔刀的手心渗出了一层薄汗。窗外香樟树的影子摇曳不定，沈春枫正倚在栏杆上和几个男生打闹。阳光穿透他额前的碎发，在睫毛下投下一小片扇形阴影。当他突然转头望向教室时，江知意的心跳猛地漏了半拍，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课本，却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傍晚，值日生发现江知意蹲在储物柜前发呆。柜门上不知何时被贴了一张便利贴，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放学后篮球场见。暮色染红了塑胶跑道，紫红色的光晕中，江知意抱着书包站在场边，看沈春枫三步上篮的身影与晚霞重叠。篮球擦过篮网，发出清脆的“唰”声。他转身冲她露出虎牙，喊道：“要不要试试？”

晚风撩起江知意的校服裙摆。当她笨拙地举起篮球时，沈春枫忽然从身后环住她的手。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畔，江知意只觉得全身都烧了起来。篮球歪歪扭扭地飞向篮筐，在框上转了两圈后坠落，却换来沈春枫夸张的欢呼：“天才！第一次就能碰到篮筐！”

暮色渐浓，沈春枫送江知意到公交站。站台广告牌的霓虹灯在他脸上忽明忽灭，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奖励天才。”江知意接过糖纸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掌心的薄茧，那触感像羽毛一样轻轻挠过少女尘封的心门。

公交车碾过积水的声音由远及近。江知意攥着棒棒糖转身准备上车，身后却传来沈春枫的喊声：“明天还你新橡皮！带草莓香味的那种！”她透过沾满雾气的车窗看向外面，只见少年逆着路灯往回跑，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最后消失在香樟巷的拐角处。

此刻的江知意还不知道，这个带着薄荷糖味道的黄昏，会成为她十七岁最明亮的注脚。更不会想到，那把银灰色的转笔刀最终会像枚生锈的钉子，永远钉在记忆深处最柔软的角落。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