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刚过,季临秋便借着月光摸出牢门。钥匙在锁孔里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惊得他后背沁出一层冷汗。走廊尽头的守卫正打着瞌睡,鼾声如雷。他蹑手蹑脚地穿过长廊,按照钥匙上的地图找到了隐藏在柴房后的密道入口。
密道里弥漫着霉味和铁锈的气息,墙壁上渗出的水珠在青砖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季临秋摸着湿滑的墙壁前行,指尖突然触到一片干燥的刻痕——是密密麻麻的梵文咒语,与青铜镜边缘的铭文如出一辙。
"果然有联系..."他喃喃自语,忽然听见前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季临秋立刻屏住呼吸,贴着墙壁隐入阴影。
"世子倒是守时。"萧沉焰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惊得季临秋差点叫出声。王爷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手中提着的灯笼映得他眉眼如刀刻般锋利。
"王爷为何——"
"闭嘴。"萧沉焰一把捂住他的嘴,温热掌心带着沉水香的气息,"听雪楼有机关。"
两人在狭窄的密道中前行,季临秋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人胸膛的温度。转过三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六角形的阁楼矗立在月光下,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空灵的声响。
"这就是听雪楼?"季临秋仰头望着这座与王府风格迥异的建筑。楼体通体漆黑,唯有窗棂上贴着雪白的窗纸,在月光下宛如覆雪。
萧沉焰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按在门上的凹槽里。门扉无声滑开,露出里面幽蓝的烛光。季临秋这才发现,自己腕间的玉佩不知何时开始发烫。
楼内陈设简单得出奇,正中央摆着个青铜镜台,镜面却不知所踪。四周墙壁上挂满画像,画中人都穿着相似的玄色衣袍,面容与萧沉焰有七分相似。
"萧家历代镇北王。"萧沉焰突然开口,"每任家主临终前都会在此留下预言。"
季临秋走近细看,发现每幅画像下方都刻着谶语。最新那幅画的是个年轻男子,眉目间与萧沉焰一模一样,题字却是:"双玉合,异魂归,山河烬,故人回"。
"这是我父亲。"萧沉焰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死前说,当残玉重圆之日,会有异世之人带来王朝的终结。"
季临秋心头一跳,下意识摸向自己的玉佩。萧沉焰突然转身,剑尖抵住他咽喉:"所以现在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我叫季临秋,来自一千二百年后的世界。"季临秋直视那双杀意凛然的眼睛,"在我的时代,大晟王朝只存在于野史记载中,而萧沉焰这个名字旁边永远跟着四个字——乱臣贼子。"
剑尖微微一颤。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萧沉焰脸色骤变:"有人闯府。"他一把拽过季临秋推向暗门,"从密道回地牢,明日我会——"
话音未落,听雪楼的窗纸突然映出数十支火箭的亮光。萧沉焰猛地将季临秋扑倒在地,几乎在同一瞬间,箭雨穿透窗棂钉满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不是北狄人。"萧沉焰从箭杆上扯下块布条,上面赫然绣着皇室的龙纹,"是禁军。"
季临秋还未来得及反应,整座听雪楼突然剧烈震动。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那些历代镇北王的画像在摇晃中纷纷坠落。他眼睁睁看着萧沉焰被一根断裂的横梁砸中后背,鲜血瞬间浸透墨色衣袍。
"走!"萧沉焰咬牙推开他,自己却跪倒在地。季临秋想上前搀扶,却被对方用剑柄狠狠击在膝弯:"滚回地牢!这是命令!"
楼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声。季临秋最后看了萧沉焰一眼,转身冲进密道。在暗门关闭的瞬间,他听见萧沉焰低沉的声音穿透烟尘:
"若我三日内不回来,去寒山关找莫衍要另半块玉..."
密道重归黑暗,季临秋摸着湿冷的墙壁狂奔,掌心玉佩烫得几乎要灼穿皮肉。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地牢里正有个与他容貌相同的少年,对着铜镜碎片露出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