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攥着咖啡杯的手微微发颤，屏幕上那封未发送的邮件像一道狰狞的伤口。收件人栏赫然写着“全体部门同事”，而正文里的每一个字，都在将我这三年小心翼翼维系的职场假面撕得粉碎。

“各位好，这是我在公司的最后一封邮件。”

思绪突然回到三年前的盛夏。那时的我穿着不合身的西装，踩着磨脚的高跟鞋，抱着文件冲进23楼的会议室。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刺得人睁不开眼，而部门总监陆川的目光比阳光更灼人：“林夏，这份方案今晚十点前改完。”他指尖重重敲在桌上，我盯着他袖口露出的腕表，价值抵得上我半年工资。

从那天起，加班成了常态。茶水间的咖啡机见证过我凌晨三点的黑眼圈，打卡机的记录单上密密麻麻全是迟到早退的标记。但我甘之如饴，因为每次当我把改到第七版的方案放在陆川桌上时，他总会说：“有点进步。”

直到三个月前的部门聚餐。

“小林啊，你单身吧？”市场部王姐揽着我的肩膀，酒气喷在我脸上，“陆总夫人刚给介绍了个海归，条件可好了……”我僵在原地，看着包厢另一头的陆川，他正笑着和客户碰杯，仿佛完全没听见这段对话。

后来我才知道，那次聚餐是场精心策划的“相亲局”。客户是合作方的公子，而我，成了公司为了拿下项目抛出的诱饵。当我在酒局上被灌得头晕目眩，看着对方不怀好意的眼神时，陆川站在门口说：“小林，要懂得把握机会。”

“我不是工具。”我还记得自己扶着墙站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个项目，我用实力争取。”

第二天，我的方案被全盘否定。陆川将文件甩在我桌上：“太理想化，没有商业价值。”可当我看到市场部同事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方案去领奖时，终于明白这场职场游戏的规则——努力永远敌不过潜规则。

此刻，鼠标悬停在“发送”键上。窗外的霓虹闪烁，映出电脑屏幕上那封邮件的最后一段：“我曾以为，职场是靠能力说话的战场。但现在我明白，这里不过是权力与利益的角斗场。那些被篡改的数据、被剽窃的创意、被牺牲的尊严，都在提醒我：有些路，注定走不通。”

手指终于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手机震动起来。是陆川的消息：“来我办公室。”

我深吸一口气，起身时碰倒了桌上的相框。照片里的自己穿着学士服，笑容灿烂。那时的我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

推开陆川办公室的门，他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影高大却透着几分疲惫。“你想毁了这个项目？”他转过身，语气里带着警告。

“我只是想说出真相。”我直视他的眼睛，“陆总，您还记得当初为什么录用我吗？您说，我眼里有光。”

他沉默良久，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推到我面前。那是我三个月前被否定的方案，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修改批注，最末一页写着：“此方案若能落地，可带来30%的业绩增长。但以目前公司内部环境，风险过大。”

“你以为我不想用你的方案？”他苦笑，“有些事，不是我能左右的。”

我愣住了。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带来一丝凉意。原来在这场职场博弈里，我们都不过是棋子。

“明天，我会召开全员会议。”陆川重新坐回办公桌后，“你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阐述你的方案。但我不能保证结果。”

走出办公室时，手机不断弹出新邮件的提示音。有同事的震惊，有领导的斥责，也有几封匿名邮件支持我说出真相。我望着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突然想起刚入职时，在这里躲着哭过无数次。

而这一次，我擦干眼泪，打开电脑开始准备明天的发言。职场或许残酷，但总该有人，为了那一丝公平与正义，站出来说真话。哪怕代价，是失去这份工作。

窗外的夜色渐深，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我知道，这封邮件掀起的波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