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错题本还摊在桌上,铅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混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林小满咬着笔杆,盯着数学卷子上那道卡了半小时的函数题,眉头皱得像团乱毛线。忽然,操场方向传来一阵喧闹,她扒着窗户往外看——篮球场的灯光亮得晃眼,几个男生正在抢球,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还看呢?运动会报名表交了没啊小满!”后桌的女生戳了戳她的背。林小满这才想起班主任早上说的事,赶紧翻出抽屉里的粉色便签本。运动会?她向来是后勤组的常客,跑步跳远都不擅长,正纠结着在“趣味项目”那一栏画圈,忽然听见楼下有人喊她名字。
“林小满!下来传球啊!”是同班的体育委员,抱着篮球冲她使劲挥手。她犹豫着合上本子,揣着报名表溜出了教室。篮球场的风带着青草味,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接过球时指尖触到微凉的皮质,她笨拙地运了两步,球“骨碌”滚到了场边。
“没事!多练几次就好!”男生们笑着捡球,有人指着远处的单杠说,“下周运动会的跳高场地就在那边,你要不要试试?”林小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暮色里的横杆像一道细瘦的银线。她想起错题本上密密麻麻的红叉,忽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那……我报跳高吧。”
夜风把报名表吹得哗哗响,她在“跳高”那一栏写下名字时,篮球场的灯光恰好晃过她的笔尖。远处的星星不知何时冒了头,一颗接一颗,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薄茧——那是昨天抄错题时磨出来的,现在却觉得,好像比解出函数题时更实在些。
“走啦!去买水喝!”有人拍了拍她的肩。林小满跟着人群往校门口走,手里还攥着那张报名表。路灯把她的影子和其他人的叠在一起,摇摇晃晃的。她想,或许运动会不像数学题那么难,至少,当她跳过横杆的那一刻,天上的星星,应该会比篮球场的灯光更亮吧。
运动会前的晨练总带着股较劲的气氛。林小满抱着软垫往跳高场地走时,鞋带总在晨露里打滑。她盯着那根比上周又升高一截的横杆,昨晚熬夜研究的背越式动作在脑子里乱成麻——膝盖该怎么弯?摆臂要多快?直到体育委员把海绵垫拍得“噗噗”响:“想啥呢?试试就知道了!”
第一次助跑时,她盯着横杆的眼睛有点发直,脚尖在沙坑边猛地一顿,整个人踉跄着摔进垫子。周围传来低低的笑声,林小满爬起来拍着裤腿上的沙,却看见错题本里夹着的小纸条——是前桌画的简笔画,一个扎马尾的小人儿正腾空越过横杆,旁边写着“小满加油”。
“再来!”她深吸一口气,鞋底蹭着塑胶跑道跑出细碎的声响。风在耳边呼呼吹过,当她起跳时,忽然想起昨晚解出那道函数题时,窗外的星光正落进错题本的红叉里。身体腾空的瞬间,横杆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她重重摔进软垫,却听见周围炸开的欢呼:“过了!林小满你过了!”
她仰躺在垫子上,看见清晨的天空蓝得像块玻璃,几片云慢悠悠地飘过去。手心里还攥着那张小纸条,边角被汗水濡湿了些。远处传来广播操的音乐,还有隔壁班练接力赛的吆喝声,混着沙坑里的脚步声,忽然觉得这比晚自习时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更热闹。
“嘿,不错啊!”体育委员递来一瓶水,瓶身上凝着水珠,“下午决赛可得使劲跳,听说隔壁班那谁扬言要破纪录呢。”林小满拧开瓶盖喝了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忽然想起昨天数学老师说的:“错题本不是用来记失败的,是让你知道下次该往哪儿迈腿。”
夕阳把跳高场地染成金红色时,决赛开始了。林小满站在助跑线上,看见看台上有同学举着用荧光棒拼的“小满冲呀”,后桌还晃着她的错题本——封皮上不知谁画了颗星星。她深吸一口气,起跑时听见心脏在胸腔里“咚咚”跳,像极了那晚篮球场的篮球撞击声。
越过横杆的刹那,她感觉自己像片被风吹起的叶子,耳边的喧嚣忽然静了几秒。落地时软垫发出沉闷的响声,紧接着是震耳的欢呼。她撑着垫子坐起来,看见横杆稳稳地停在上面,而天边的晚霞正烧得灿烂,几颗早到的星星已经在云层里若隐若现。
后来领奖台上,那枚铜牌挂在脖子上凉丝丝的。林小满摸着奖牌上的纹路,忽然想起晚自习时盯着错题本发呆的自己——原来解不开的函数题和跨不过的横杆,都得试着摔几次,才能知道星光落在哪片云朵后面。回教室的路上,她把奖牌塞进书包,和那本画满红叉的错题本靠在一起,金属碰撞的轻响,像极了那晚篮球场上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