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楼的梆子敲过三更，沈砚辞刚将新修订的《军防要略》誊抄完毕，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掀帘一看，只见两名亲兵搀扶着个血人跪在雪地里，铁甲上的冰碴混着暗红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沈大人！”领头的亲兵声音发颤，“赵队率带巡逻兵遭遇伏击，中了异族的毒箭！”
沈砚辞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掀开伤者衣襟。箭簇已被拔除，伤口却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周围皮肤肿得像发面馒头。他指尖刚触到肌肤，就被那刺骨的寒意惊得皱眉——这毒竟能冻结气血。
“去取愈伤草和烈酒来！”他一边吩咐亲兵，一边解下自己的狐裘裹住伤者，“再备一盆炭火，要最旺的那种。”
帐内很快暖意融融，沈砚辞将捣碎的愈伤草拌着烈酒调成糊状，正要敷上去，手腕却被人攥住。萧彻不知何时立在帐口，玄色大氅上的雪正簌簌往下掉，眼底翻涌着未褪的杀气。
“这毒有腐蚀性，”萧彻声音沙哑，另一只手还握着带血的长剑，“我见过老兵中此毒，皮肉会烂到见骨。”
沈砚辞没抬头，指尖稳稳地将药糊敷在伤口：“愈伤草能敛疮，烈酒可逼毒，再加上炭火逼出寒气，未必没有胜算。”他忽然抬眼，目光清亮如星，“你去查伏击的踪迹，这里有我。”
萧彻盯着他冻得发红的指尖，那上面还沾着草药的绿汁。帐外的朔风卷着雪粒打在帆布上，像无数细碎的鼓点。他忽然解下腰间的暖玉坠，塞进沈砚辞掌心：“这玉能温血，别冻坏了手。”说完转身时，声音已恢复了将领的果决，“传令下去，全军宵禁，弓弩手严守垛口！”
沈砚辞握着那枚尚有余温的暖玉，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军马场，萧彻为了护他不被惊马踢到，胳膊上留下的淤青。他低头看着伤者渐渐舒展的眉头，指尖在药碗边缘轻轻摩挲——原来所谓的剑胆琴心，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的逞强。
天快亮时，萧彻带着寒气归来。沈砚辞趴在案头打盹，侧脸贴着堆叠的竹简，嘴角还沾着点草药渣。案上的药碗空了大半，伤者呼吸已平稳许多，青黑的肤色褪成了淡红。
萧彻放轻脚步走过去，正要为他披上披风，却见沈砚辞猛地睁眼，眼底还带着刚醒的迷蒙：“查到了？”
“是西边的散骑，想趁雪夜偷摸入关劫掠，”萧彻坐到他身边，将一个油纸包推过去，“刚出炉的胡饼，夹了羊肉馅。”见沈砚辞盯着自己的手，他才发现指关节处裂开了血口，想必是昨夜握剑太用力。
沈砚辞没去拿胡饼，反而拽过他的手按在药碗里。温热的药汁漫过伤口，带着些微的刺痛。他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萧彻，你若再这样不爱惜自己，我便在《边防志》里写‘萧将军鲁莽，堪比三岁稚子’。”
萧彻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低笑出声。晨光从帐帘缝隙溜进来，刚好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将药碗里的热气染成了淡淡的金色。远处传来戍卒换岗的吆喝声，混着雪粒落地的轻响，竟比雁门关任何一次晨号都要清亮。
“那我便在军报里写，”萧彻凑近他耳边，声音带着笑意，“沈御史深夜医人，玉手生春，可抵千军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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