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上的朔风裹挟着细雪，将戍楼的铜铃吹得叮咚作响。沈砚辞裹紧狐裘，将誊抄好的《边防志》竹简码放整齐，案头的油灯忽然被劲风扑得明灭不定。他抬眼望去，只见萧彻身披玄色大氅，肩头落满雪粒，正倚在帐门口含笑看他。
“又熬到子时？”萧彻解下披风将人裹住，指尖擦过沈砚辞冻得发红的耳尖，“戍卒们都说新来的御史大人比北疆的狼还执拗，三更天还能听见竹笔沙沙响。”
沈砚辞轻哼一声，抽出案底压着的羊皮地图：“你且看，这处隘口若增设烽火台，配合西南角的暗哨，能将预警时间缩短半日。只是...”他忽然皱眉，“此处地势陡峭，工匠怕是要受些苦。”
萧彻凑近细看，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耳畔：“明日我带一队老兵去探路，他们熟稔山地，定能找出稳妥的法子。”说着顺手将案上冷透的茶盏换作温酒，“倒是你，莫要学北疆的老松树，冻僵了可没人给你揉腿。”
次日破晓，萧彻果然带着二十名精锐士卒进山。沈砚辞站在关隘最高处眺望，直到暮色四合才见那抹熟悉的玄色身影归来。萧彻的披风沾满泥雪，手中却紧紧攥着几株开着淡蓝小花的野草。
“这是北疆独有的愈伤草，”他将花束递到沈砚辞面前，“捣碎敷在关节处，能驱寒祛湿。”见沈砚辞盯着自己渗血的袖口发怔，又笑着扯开话题：“明日随我去趟军马场？新运来的西域马性子烈，正缺个会驯心的书生。”
三日后，沈砚辞果真跟着萧彻来到马场。晨光里，枣红马扬蹄嘶鸣，前蹄几乎要踢到驯马兵的面门。沈砚辞却不慌不忙，解下腰间玉佩悬在掌心，轻声念起边塞歌谣。烈马渐渐安静下来，温热的鼻息喷在他手背，竟温顺地低头吃起他手心的苜蓿。
“原来你这玉佩还有这等妙用？”萧彻倚着栅栏调侃，眼底却满是赞赏。沈砚辞转头时，恰好撞见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心头突然一颤，手中玉佩险些滑落。
当夜，边关忽起异动。探马来报，有小股异族骑兵在十里外徘徊。萧彻即刻点兵备战，沈砚辞却拦在他马前：“且慢！我昨夜在《边防志》中读到，此时节异族多因缺粮试探，不如先派人送去牛羊，以退为进。”
萧彻望着他被火把映红的脸庞，突然伸手将他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听你的。”转身时，他握紧腰间的破阵刀，目光如炬——这雁门关，他要守得固若金汤，才能护住身后这个既能提笔安天下，又敢孤身涉险的人。
月光渐明，沈砚辞站在城楼上，看着萧彻的身影在营帐间穿梭。他摸出怀中被捂得温热的愈伤草，突然想起皇帝那句“左膀右臂”。原来山河万里，最珍贵的不是青史留名，而是有人与你共饮风沙，同守黎明。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