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时，苏清月的血正顺着我的指缝往下滴。甬道里的苔藓光忽明忽暗，照得她惨白的脸像张被揉皱的纸。锁链声越来越近，系统倒计时在视网膜上猩红刺目。
"剑眼..."她突然抓住我手腕，指甲抠进皮肉，"在..."
我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省点力气。"扯下腰带捆住她汩汩冒血的肩膀，布料瞬间被浸透成暗红色。她疼得浑身发抖，却突然笑了："你手在抖。"
"冻的。"我扯谎。岩壁渗出的黑雾缠上脚踝，像无数细小的蛇。系统突然弹出新提示。
苏清月猛地咳嗽，血沫溅在我衣襟上。她盯着我左眼："你看见了？那些记忆..."
锁链声骤停。十步外的黑暗里，血煞老祖的轮廓渐渐清晰。他腰间血布袋不知何时变成了个青铜匣子，表面刻满与剑台上相同的符文。
"跑！"苏清月突然暴起，一掌拍在我胸口。我撞进岩壁裂缝的刹那，看见她剑尖挑起地上那滩血——血珠悬浮成阵，竟把老祖逼退三步。
裂缝像张贪婪的嘴把我往里吞。最后听见的是苏清月嘶哑的喊声："记住！剑眼是..."
黑暗。然后是失重感。我摔进个圆形石室，头顶悬浮着十二盏青铜灯，灯焰全是凝固的梅花形状。系统界面疯狂闪烁。
石室中央有口井。井水黑得像墨，水面却映着苏清月那边的画面——她背靠岩壁挥剑，道袍被血染透了大半。血煞老祖的锁链缠住她脚踝的瞬间，我拳头砸进水里："操！"
水面波纹荡开，浮现出新的画面：穿白大褂的我站在手术台前，台上少女后颈的梅花印记正在渗血。记忆碎片突然扎进脑海，疼得我跪倒在地。
"林博士..."我喘着粗气看自己颤抖的手，"到底..."
井水突然沸腾。浮上来的不是气泡，而是一把把微型青铜剑。它们组成箭头指向石室西侧，那里有块刻着"逃"字的砖微微凸起。
系统倒计时跳动。我扑过去掀开砖块，底下露出半面青铜镜——和苏清月塞给我的那半枚正好能拼合。
镜面合并的刹那，整个石室开始旋转。青铜灯一盏接一盏炸裂，飞溅的碎片在空气中划出金色轨迹。最后亮起的是东面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不同时期的"林玄到此一游"。
"这不可能..."我摸着最新那道刻痕，连笔迹转折处的习惯都和我一模一样。系统突然发出尖锐的提示音。
剧痛从左眼炸开。无数画面强行塞进脑海：我穿着白大褂给少女后颈植入芯片；我在剑阁废墟里刻下"逃"字；甚至...血煞老祖腰间的青铜匣子，分明是我三个月前在系统兑换的"缚魂匣"。
"原来如此。"我擦掉鼻血，把合并的青铜镜按进墙面凹槽。砖石摩擦声中，地面裂开道直通地底的阶梯。系统倒计时突然变成蓝字。
阶梯尽头是间球形石室。正中央悬浮着柄三尺青锋，剑身缠满锁链——每根锁链另一端都连着具青铜棺椁。最近那具棺材盖板滑开半截，露出苏清月毫无血色的脸。
"幻象？"我冲过去摸她脖颈，指尖传来微弱的脉搏。她睫毛颤了颤，右眼的青铜纹路已经蔓延到太阳穴。
剑鸣。悬浮的青锋突然调转方向，剑尖对准我眉心。系统弹出最后一个界面。
"放屁！"我拔出靴筒里的匕首划向手腕，"不是要血吗？老子的血多得是！"
血珠还没碰到剑身，整间石室突然震动。苏清月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拽住我衣领往下拉。我们鼻尖几乎相撞时，她沾血的嘴唇擦过我耳垂："傻子...剑魄要的是..."
血煞老祖的狂笑从头顶裂缝灌进来。我抱紧苏清月滚到角落，原先站的位置被锁链劈出深坑。老祖踩着青铜棺椁降落，腰间的匣子正在疯狂震动。
"多谢带路。"他枯爪抚过剑身，锁链哗啦啦作响，"等老祖收了剑魄，赏你们合葬。"
苏清月在我怀里挣动。她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在我掌心快速画符："系统...骗你...剑眼其实是..."
老祖的锁链突然绷直。十二具棺椁同时开启，每具都浮出枚青色小剑——和当初从苏清月印记里飞出来的一模一样。
"现在！"苏清月一口咬在我手腕上。疼痛刺激下，我左眼突然看清了剑身上隐藏的铭文：那不是符文，而是一行极小极小的代码——我三年前写的系统初始程序。
锁链袭来的瞬间，我对着剑身喊出那段终止命令。
整个地底陷入死寂。然后是一连串瓷器碎裂般的声响：剑身上的锁链节节崩断，十二把青色小剑调转方向，齐刷刷刺入老祖眉心。他难以置信地摸着额头的血洞："你怎会..."
话没说完就炸成血雾。悬浮的青锋发出清越长鸣，突然分解成无数光点涌进我左眼。系统界面雪花般闪烁，最后稳定成简洁的蓝屏。
苏清月瘫在我臂弯里，右眼的青铜纹路正迅速消退。她虚弱地抬手碰我脸颊："想起来了？三年前你在剑阁..."
我抓住她下滑的手，突然全明白了。那些不断循环的记忆，所谓的系统，甚至血煞老祖——全是我为了掩盖剑眼真相设置的防火墙。而苏清月，从来都是计划里最关键的钥匙。
"别说话。"我扯开衣襟按在她渗血的腹部，"这次换我带你逃出去。"
她摇头，染血的手指突然探进我左眼。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只有冰凉的触感——她从我眼球里抽出了那把青色小剑。
"记住..."她把小剑按在自己心口，"剑魄认主的真正条件..."
剑尖没入她胸膛的瞬间，整个地底响起洪钟大吕般的剑鸣。无数青铜锁链从虚空垂下，在我们周围织成茧状屏障。透过逐渐闭合的缝隙，我看见十二具棺椁正在融化成青铜液体，而系统界面弹出最后一条消息。
苏清月的手指在我掌心突然收紧，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她胸腔里传来液体晃动的声响，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溢出血沫："剑魄要的是...记忆的重量..."
青铜茧外传来岩石崩裂的轰鸣，碎石子像暴雨般砸在屏障上。我低头看见她心口的小剑正在融化，青色金属液滴渗入皮肤后形成血管状的纹路。系统界面突然在视野边缘闪烁。
"撑住！"我扯下袖口布料按在她心口，布料瞬间被染成诡异的青黑色。她突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林玄...你听..."
茧壁突然透明了一瞬。血煞老祖的身影在百米外的岩壁上爬行，像只人形蜘蛛——他的皮肤正在片片剥落，露出底下青铜色的机械骨骼。更远处，整个地宫穹顶浮现出巨大的电路板纹路，蓝光在沟壑间流动。
"原来如此..."我摸到苏清月后颈的芯片接口，三年前手术时的消毒水味道突然涌进鼻腔。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尖悬在我左眼前："最后一步...需要你亲眼看着..."
茧壁轰然碎裂。血煞老祖的机械臂暴涨而至，却在触及苏清月发梢的瞬间僵住——她心口的青色纹路突然暴亮，十二道青铜锁链从虚空射出，将老祖钉在半空。他机械眼红光狂闪："不可能！这具载体明明已经..."
苏清月咳着血笑起来："你才是...被载入的...那个..."
我左眼突然剧痛，视野里所有物体都分解成流动的代码。老祖的机械身躯开始扭曲变形，最终坍缩成一行猩红的错误提示。地宫墙壁如潮水般退去，露出纯白的实验室穹顶。
"欢迎回来，林博士。"苏清月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她心口的伤不知何时变成了发光的接口，"这是第七次轮回矫正..."
纯白空间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穿白大褂的我站在手术台前，台上少女的后颈芯片正在报警。无数记忆碎片终于拼合成完整的画面：三年前那场实验事故，所谓剑魄系统，不过是为了封存我暴走的记忆载体...
"现在你明白了？"苏清月——或者说第七代记忆载体——轻轻按住我颤抖的手，"剑眼从来都是..."
警报声吞没了后半句话。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纯白墙壁上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从裂缝中涌出的不是砖石，而是海量的记忆残片——我看见自己在不同时间点重复着相同的选择，每次轮回都在苏清月心口留下更深的伤痕。
"这次不一样。"我反手握住她逐渐透明的手指，左眼里的青色小剑发出高频嗡鸣。
空间凝固了一瞬。然后所有物体开始逆向流动：飞溅的血滴回到伤口，崩裂的墙壁重新闭合，连苏清月逐渐透明的身体也恢复实体。纯白实验室坍缩成一点蓝光的刹那，她嘴唇擦过我耳垂：
"下次...别让我等这么久..."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