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灯奴手中的长明灯突然爆出一簇幽蓝火苗,将解雨臣半边脸庞映得忽明忽暗。他指尖抚过石壁上的雷云纹,冰凉触感顺着尾椎攀上后颈——这是西王母时期的典型纹饰。
"瞎子,你确定帛书夹层里说的是这个方位?"解雨臣将登山绳在腰间打了个活结,青铜匕首咬在齿间含糊不清地问。洞顶渗下的水珠正沿着他后颈滑进冲锋衣领口,在锁骨处凝成一道蜿蜒的凉意。
黑眼镜单手扣着岩缝里的凸起,黑色皮质手套与青灰色山石几乎融为一体。他闻言勾起嘴角,腕间银链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小花儿,质疑专业向导是要收利息的。"话音未落,他忽然松开手指,整个人顺着倾斜六十度的墓道滑下去,战术手电的光斑在潮湿的砖墙上划出流星般的轨迹。
解雨臣瞳孔骤缩,手中绳扣还未系紧就跟着跃下。失重感裹挟着腥涩的墓土气息扑面而来,却在下一秒被稳稳揽进带着硝烟味的怀抱。黑眼镜的呼吸擦着他耳畔掠过:"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你..."解雨臣刚要发作,突然感觉脚下砖石传来细微震动。黑眼镜几乎同时转身,腰间银链甩出时带起破空声,三枚淬毒弩箭叮叮叮钉在石壁上,箭尾的孔雀翎羽还在簌簌颤动。
手电光束扫过前方甬道,满地箭簇在冷光里泛着诡异的蓝。解雨臣蹲下身,指尖在箭杆刻痕处摩挲:"秦弩制式,但箭镞用了滇南的蛇毒。"他忽然轻笑,"看来我们这位墓主人,生前交际甚广。"
黑眼镜摘下墨镜擦拭,猩红重瞳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交游广阔的人,陪葬品应该更丰盛。"他忽然用鞋尖碾碎一块地砖,青砖下的青铜齿轮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整条墓道开始缓缓抬升,砖缝间渗出汩汩黑水。
"坎位转离宫,水火既济。"解雨臣迅速在掌心画出卦象,"西南角,七步之内必有生门。"他话音未落,黑眼镜已经甩出飞虎爪勾住穹顶藻井,借力荡向逐渐被黑水淹没的墓道尽头。解雨臣紧随其后,在腥臭水花溅起的瞬间瞥见那人后颈上一道新月状旧疤。
当双脚踏上干燥的汉白玉平台时,解雨臣终于看清这座墓室的全貌。两具青铜悬棺被九条锁链吊在穹顶之下,棺身缠满开着血红小花的藤蔓。那些花蕊竟在黑暗中幽幽发亮,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并蒂莲。"黑眼镜突然开口,指尖拂过棺椁上的铭文,"《穆天子传》里记载过,西王母赠周穆王的双生蛊,同生共死。"他转头时墨镜滑落鼻梁,重瞳里流转着妖异的金芒,"小花儿,要不要赌一把?"
解雨臣已经摸到棺盖边缘的青铜机扩。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十年前在四姑娘山摸到的那个青铜匣,当时黑眼镜替他挡下的那枚透骨钉,如今还在对方左肩胛骨里留着。"赌什么?"他听见自己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赌你舍不得我死。"黑眼镜突然按下棺盖上的螭吻浮雕。解雨臣几乎在同一瞬间扣动机扩,两具棺椁同时发出齿轮转动的轰鸣。锁链哗啦啦垂落,棺盖开启的刹那,无数荧光蓝的蝴蝶从棺中涌出,翅膀上的磷粉在空中交织成星图。
解雨臣忽然感到腕间一紧,黑眼镜的银链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左手。那些蝴蝶落在他们交缠的手臂上,鳞粉灼烧出细小的血痕。"二十八星宿图。"他忍着刺痛辨认,"角宿移位,危月燕当空——这是死局。"
"所以才需要双棺同启。"黑眼镜突然将他拉近,沾染血迹的指尖点在他眉心,"一阴一阳,双星同耀。"解雨臣感觉有温热血珠顺着鼻梁滑落,四周景象突然扭曲旋转。再睁眼时,他们竟站在倒悬的墓室里,青铜棺椁在他们头顶缓缓转动。
无数青铜枝桠从地底刺出,解雨臣旋身避开时,发梢被削去一缕。黑眼镜的银链绞住最近的那根铜枝,金属相撞迸出火星:"小花儿,唱段戏来助兴?"
"唱你..."解雨臣的骂声戛然而止。他看见黑眼镜背后的铜枝突然暴长,尖端直刺后心。身体比意识更快行动,他扑过去时听见皮肉撕裂的声响,却发现自己完好无损。转头看见黑眼镜的左臂被铜枝贯穿,鲜血顺着青铜纹路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替身蛊?"解雨臣盯着那人瞬间愈合的伤口,想起棺椁上的铭文。黑眼镜扯开破碎的衣袖,露出小臂上逐渐淡去的莲花印记:"看来赌赢了。"
墓室突然剧烈震动,倒悬的青铜棺椁轰然落地。棺中并无尸骨,只有两枚青铜铃铛静静躺在织锦上。解雨臣伸手去取时,听见身后传来黑眼镜难得严肃的声音:"长毋相忘。"
他回头,看见那人摘了墨镜,重瞳里映着满天星斗般的磷粉,还有自己怔忡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