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的哭声陡然拔高，小世民抱着古筝缩成一团，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紫薇僵在原地，看着那双蓄满泪水的白金色眼瞳，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恶霸。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紫薇试图解释，指尖悬在半空，想碰又不敢碰，“我就是……我弹得确实不太好，怕吵着你。”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她当年在紫薇阁学琴，勾陈总说她的指法能把星君们的魂都震出来，后来也就索性弃了。
小世民抽噎着抬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真的？”
“真的。”紫薇重重点头，顺便抹掉嘴角的血——被梦魔反噬的痛感还在，但看着这小家伙的样子，心头那点烦躁莫名散了。
小世民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把怀里的古筝往前推了推：“那……我弹给你听？”
紫薇一愣。
没等她回答，稚嫩的指尖已经落在琴弦上。不成调的音符在黑暗里响起，时而急促，时而犹豫，像个孩子在笨拙地倾诉。那曲子里没有杀伐，没有算计，只有淡淡的委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紫薇静静地听着，忽然明白过来——李世民的浅魂困住所有人，甚至逼疯自己，或许根本不是为了毁灭。她只是太想找个人，听她说说话了。
一曲终了，小世民紧张地看着她，白金色的眼瞳里满是忐忑：“好听吗？”
紫薇笑了，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卷发：“好听。”
小世民的眼睛瞬间亮了，刚才的委屈仿佛被这两个字冲散了大半。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还会走吗？”
紫薇的心轻轻揪了一下。她想起勾陈的禁锢，想起酆都的偏执，想起那些永远理不清的恩怨，忽然很想对这个小家伙说一句“不走”。
但她最终只是说：“等你醒了，我带你去看幽冥的彼岸花。酆都那家伙种了一片，红得像火。”
小世民眨眨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抱着古筝靠在了紫薇腿上，没过多久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大概是哭累了。
紫薇低头看着她熟睡的脸，指尖拂过她眉心那点淡淡的黑气。梦魔还在，但似乎没那么凶了。
她该怎么带她出去？
***幽冥的空地上，李世民的浅魂周身的黑雾渐渐淡了下去。勾陈注意到，那铁锁链上的符文重新亮起，原本紧绷的锁链也松动了些。
“好像有用。”酆都小声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紫薇的脸——她还没醒，但脸色比刚才好看多了。
刘备靠在桃树上，看着这一幕，红瞳里闪过一丝复杂。她想起自己射出白帝箭时的决绝，想起紫薇被勾陈带走时的眼神，忽然觉得，这些纠缠了千年的魂魄，其实都和小世民一样，揣着颗缺爱的心。
黄帝站在一旁，几次想开口和刘备说话，都被诸葛亮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这位上古神祇，此刻倒像个手足无措的少年，金白双色的长发垂在肩头，显得有些落寞。
杨坚轻轻挥动拂尘，藏珠碰撞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再等等。”
他能感觉到，紫薇的神识正在一点点撤回，而李世民浅魂的魂魄，正在从混沌中挣脱。
就在这时，紫薇猛地睁开了眼。
金瞳里的血色早已褪去，只剩下清明。她站起身，走到李世民的浅魂面前，抬手解开了铁锁链。
“醒了就起来。”紫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世民的浅魂缓缓睁开眼，白金色的瞳孔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周身的黑暗气息彻底消散了。她看着紫薇，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里带着点自嘲：“我输了？”
“没输没赢。”紫薇淡淡道，“但你欠我一首古筝曲。”
李世民的浅魂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暖意。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却已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好，改日一定弹给你听。”
勾陈皱眉：“你……”
“放心，”李世民的浅魂打断他，“账我都记着呢，但不是现在算。”她说着，看了一眼李渊的方向，眼神复杂，最终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幽冥深处，“我去看看赤炩。”
李渊的身子僵了一下，终究没出声阻拦。
杨坚看着她的背影，对李渊道：“有些债，得慢慢还。”
李渊没说话，只是望着紫薇，眼神里带着愧疚——他刚才差点以为，自己永远失去这个能镇住局面的星神了。
紫薇没理会他们的暗流涌动，她走到刘备身边，忽然笑了：“你射出白帝箭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把黄帝招来？”
刘备白了她一眼，语气却软了：“当时哪顾得上。”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紧张仿佛都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
勾陈和酆都一左一右走到紫薇身边，异口同声道：“回去了。”
紫薇看着这对水火不容的兄弟，忽然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
至少，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远处，彼岸花在风中摇曳，红得像火。紫薇想起对小世民的承诺，轻轻笑了。
这场闹剧，总算告一段落了。
至于以后？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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