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

幽冥的彼岸花不知何时又开了一层，殷红的花瓣落在紫薇脸上，带着微凉的触感。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是酆都那张写满担忧的脸，还有勾陈抱臂而立的身影。

“怎么回事儿……”她撑着地面坐起来，脑袋还有些发沉，昨夜疯魔时的记忆像被打碎的琉璃，只剩些尖锐的碎片扎在脑海里。

“姐……你好像没事了吧？”酆都蹲在她面前，冥魂镰幡上的铃铛还在轻轻晃，“刚才你突然就晕过去了，可把我吓坏了。”

“但是李世民浅魂的情况不怎么样。”勾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抬手指向不远处——李世民的浅魂正被几道玄金色的锁链捆在桃树上，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黑暗气息，那些气息像活物般扭曲，时不时发出细碎的嘶吼。“她周围一直在冒这东西，看着不像善类。”

紫薇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眉头微微蹙起。那黑暗气息里藏着极深的执念，比她刚才疯魔时的戾气还要沉。

“那是梦魔。”

刘备的声音突然响起，她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玄色衣袍上还沾着血迹，脸色却好了许多。她望着被锁链困住的李世民浅魂，红瞳里闪过一丝复杂：“但不是外来的，是她自身衍出来的。”

“梦魔？”紫薇愣了愣。

“嗯，”刘备点头，声音轻得像风，“像是影子，又像是被人抛弃后，自己给自己找的救赎。你看她的眼睛。”

紫薇凝神望去，只见李世民浅魂的白金色眼瞳此刻已被黑暗覆盖，空洞得吓人，却又在深处藏着一丝极细的光，像是不甘熄灭的烛火。

黄帝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龙袍上的尘土，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刘备，想说些什么，却见对方压根没看他，只是望着李世民浅魂出神。他悻悻地闭了嘴，心里那点莫名的熟悉感又涌了上来。

“我去看看。”紫薇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她能感觉到，李世民浅魂的本能并非疯魔，只是执念太深，把自己困在了黑暗里。再这样下去，魂灵怕是真的要散了。

她走到李世民浅魂面前，指尖轻轻点在对方眉心。星力涌入的瞬间，眼前的景象骤然变换——

***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正抱着古筝哭。她的头发是微卷的白色，像海浪的泡沫，眼泪打湿了琴身，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紫薇认得她——这是幼年形态的李世民浅魂。

“你怎么了？”紫薇在她身边坐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

小女孩抬起头，白金色的眼瞳里满是泪水：“阿娘不要我了……”

紫薇的心轻轻揪了一下。她陪小女孩坐了半个时辰，听着她断断续续地哭诉，嘴角渐渐溢出星力凝结的血珠——这梦魔的执念比她想象的还要重。

长孙无垢说她“不像个女儿家”，把她的古筝扔在地上；魏征指着她的鼻子骂“牝鸡司晨”，说她不该插手朝堂事；最让她崩溃的是，她亲眼看到父亲李渊失手杀了母亲窦氏，而父亲事后只是说“她挡路了”。

这三件事像三根毒刺，扎在她心头三千年，终于在某个瞬间，长成了吞噬一切的梦魔。

“我的老天爷啊……”紫薇抹了把嘴角的血，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抬手扶起还在抽噎的小女孩，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小女孩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我可以陪你说话，听你弹琴……”紫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女孩打断。

“那姐姐我给你弹古筝听好不好？”小女孩抱着古筝，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找到了新的寄托。

紫薇：“……别别别，我会弹，并且我怕你给我弹死了。”她可是记得，李世民浅魂的琴音能杀人于无形。

小女孩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比刚才哭得更凶了。

紫薇：“……”她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幽冥的地面上，紫薇的身体突然晃了晃。

“姐！”酆都连忙扶住她。

“没事。”紫薇摆了摆手，睁开眼时，眼底已多了几分了然。她看向被锁链捆着的李世民浅魂，轻声道：“解开吧，她不会再乱来了。”

勾陈挑眉，却还是挥手撤去了锁链。

李世民浅魂缓缓睁开眼，白金色的瞳孔里黑暗退去了些，只是依旧没什么神采。她看着紫薇，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就在这时，诸葛亮突然低呼一声：“主公！”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刘备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周身竟也开始冒出淡淡的黑气，与李世民浅魂刚才的梦魔气息相似，却更阴冷几分。

“这是……梦魔？”杨隋惊讶道。

“不一样，”紫薇快步走过去，指尖搭上刘备的脉搏，“她这个是被动的，是被人强行入侵的。”

是谁？

答案几乎立刻浮现在众人脑海里——赤炩。

赤帝（炎帝）搓了搓手，有些尴尬地看向黄帝：“兄弟，其实我有种感觉，我儿子他好像……”

“闭嘴！”黄帝黑着脸打断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怎么也没想到，赤炩对刘备的执念，竟然深到用梦魔入侵的地步。

刘备扶着额头，心累到说不出话。她能感觉到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诱惑她——“杀了黄帝，为白帝报仇”“杀了赤炩，了结所有恩怨”……那些被她压抑的仇恨，正被梦魔一点点放大。

紫薇指尖凝聚起星力，轻轻按在她眉心：“别听它的，那不是你的想法。”

星力涌入，刘备的脸色稍缓，她看向紫薇，金瞳里满是疲惫：“我知道……只是有点累。”

累到想不管不顾，跟着那梦魔的诱惑走。

李世民的浅魂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看着刘备，又看了看紫薇，忽然开口：“我知道怎么解。”

众人齐刷刷看向她。

“梦魔因执念而生，也能因执念而灭。”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赤帝身上，“赤炩的执念是她，解铃还须系铃人。”

赤帝的脸瞬间垮了：“我……我去劝他？那小子现在跟疯了似的，怕不是会连我一起打。”

黄帝冷哼一声：“那也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你当年要是肯给白帝一个解释，哪有这么多事！”赤帝立刻怼了回去。

“够了！”紫薇厉声打断他们，“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刘备快撑不住了！”

刘备的身体已经开始轻微颤抖，黑气越来越浓，眼看就要被梦魔彻底吞噬。

酆都咬了咬牙：“要不我去把赤炩抓来？”

“别添乱。”勾陈按住他，“赤炩现在入魔，你去了也是送死。”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一道血色身影突然出现在半空。

赤炩悬浮在那里，灭世戮神戟拖在地上，却没立刻动手。他猩红的眼瞳死死盯着刘备，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白……”他刚吐出一个字，就猛地捂住胸口，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刘备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赤炩的梦魔入侵，或许并非全是恶意，更像是一种扭曲的试探。

这场因爱生恨、因恨生魔的闹剧，到底该如何收场？

紫薇看着半空中痛苦挣扎的赤炩，又看了看身边被梦魔纠缠的刘备，只觉得这三界的恩怨，比星轨还要复杂难缠。

但至少，现在的李世民浅魂已经清醒，刘备也还在坚持。

或许，还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