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忆……

幽冥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血色琉璃，每一寸都透着令人窒息的压迫。

李世民的浅魂端坐在临时凝出的白玉琴案后，素手轻拨，古筝的弦音却带着淬毒般的诡异。红色的琴丝如活物般蔓延，将勾陈与酆都牢牢捆在身后的石柱上——勾陈的紫袍被勒出深深的褶皱，玄金色的锁链徒劳地撞击着琴丝，却只换来更紧的束缚；酆都的冥魂镰幡被死死按在身侧，金瞳里的暴怒几乎要烧穿这诡异的琴音，却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他们像两尊精致的傀儡，成了这场闹剧最讽刺的背景板。

而这场闹剧的中心，紫薇正悬浮在半空。原本璀璨的金瞳已被血色浸染，如同被彼岸花的汁液浸透，周身的星力不再是温润的金红，而是化作带着戾气的暗紫色，每一次流转都撕裂着周围的空间。

她刚刚才将赤帝（炎帝）、黄帝与赤炩尽数踩在脚下。三位上古神祇此刻倒在血泊中，连抬手的力气都无，那模样哪还有半分威严，只剩狼狈不堪。这不是实力的碾压，而是疯魔状态下的不计后果——紫薇的星力此刻如同脱缰的野马，裹挟着伯邑考时代的怨恨、紫微星君的孤寂、被勾陈与酆都过度保护的窒息……将所有积压的黑暗倾泻而出。

“阿薇……”

李渊（亢金龙）站在不远处，龙角上的金光黯淡了许多。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紫薇的意识还在挣扎，那血色瞳孔深处偶尔闪过的金芒，是她残存的理智在对抗疯魔。可这对抗太微弱了，像狂风暴雨里的一点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为什么会这样……”李建成（心月狐）握紧了月狐刃，刃身映出他扭曲的脸。他看着被血色星力包裹的紫薇，又看向琴案后气定神闲的李世民浅魂，眼底满是惊疑。

杨广（猪婆龙）甩动着蛟龙鞭，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你做了什么？”

李世民的浅魂指尖在琴弦上一顿，随即轻笑出声，琴音跟着颤了颤，像毒蛇吐信：“做了什么？这难道不是你们想看到的吗？”她缓缓抬头，白金色的眼瞳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她疯了魔，你们正好有理由杀了她，一了百了……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李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无法反驳——当年紫薇护着李唐，挡在心月狐箭下时，他确实动过“这颗星太碍眼”的念头；杨坚捏着藏珠拂尘的手紧了紧，他何尝不知道，紫薇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们这些“规则破坏者”的威胁。

李世民的浅魂说得没错，他们心里或多或少，都藏着这样的阴暗。

“她的疯魔，固然与这琴弦有关，”杨坚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拂尘上的珍珠轻轻碰撞，“但更多的，是她自己压了太久的记忆。伯邑考的恨，紫微星的困，还有勾陈与酆都的纠缠……积重难返罢了。”

他看向李渊，眼神凝重：“必须把她唤回来，否则天庭幽冥，都会被她拖入灭世。”

“知道。”李渊只答了两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亢金龙的龙气在他周身缓缓升腾，与杨坚的灵力形成微妙的呼应。

李建成与杨广对视一眼，同时动了——月狐刃带着清冷的月光刺向琴案，蛟龙鞭卷着涛涛水汽缠向李世民的浅魂。他们不信凭两人之力，还破不了这诡异的琴弦。

“哥哥，你后悔吗？”

李世民的浅魂甚至没回头，只是轻轻拨了拨琴弦。平淡的问句化作无形的利刃，精准地撞进李建成的识海。

“噗——”李建成猛地喷出一口血，月狐刃“当啷”落地。他捂着胸口，识海里全是玄武门的厮杀声，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愧疚，此刻被这琴音无限放大，疼得他几乎蜷缩在地。

“是精神攻击！”杨广瞳孔骤缩。他清楚这种攻击的可怕——表面不伤分毫，却能直接撕裂人的精神防线，稍有不慎就会彻底疯魔。他急忙收敛心神，想再次出手，却被李渊按住了肩膀。

“别冲动。”李渊的声音低沉，“她在拖延时间，等紫薇彻底入魔。”

李世民的浅魂仿佛没听见他们的对话，指尖在琴弦上跳跃得更快了。红色的琴丝如同蛛网，将整个空间都笼罩其中，连杨坚拂尘散出的灵力都被挡在了外面。

“父亲，”她忽然看向李渊，白金色的眼瞳里没什么情绪，“您当年要是没立我为太子，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李渊的身子猛地一震。

识海里瞬间闪过李建成倒在血泊里的脸，闪过玄武门城墙上的血迹，闪过李世民跪在他面前时倔强的眼神……那些被他封存在记忆深处的挣扎与悔恨，此刻竟被这琴音勾了出来，搅得他心神大乱。

“你……”李渊后退一步，龙角上的金光忽明忽暗。

李世民的浅魂轻笑一声，转而看向杨广：“炀皇帝，你开凿大运河时，看着两岸的尸骨，夜里睡得着吗？”

杨广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蛟龙鞭“啪”地掉在地上，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些饿死在运河边的百姓，听到了他们怨毒的诅咒……精神防线摇摇欲坠。

杨坚见状，拂尘猛地挥出，无数珍珠化作光点撞向琴弦：“够了！”

“叮——”

琴弦发出刺耳的共鸣，红色的丝线剧烈震颤，却没断。李世民的浅魂抬眸看他，眼神平静得可怕：“杨隋帝，你以为自己是好人吗？夺了北周的江山，杀了宇文家满门时，你又在想什么？”

杨坚的动作僵住了。

琴音还在继续，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每个人的伤口。李建成蜷缩在地，杨广冷汗涔涔，李渊脸色铁青……他们每个人都有无法言说的过往，而这些过往，此刻都成了李世民浅魂手中的武器。

半空的紫薇，血色瞳孔里的挣扎越来越弱了。她周身的暗紫色星力开始侵蚀空间，那些被她打伤的黄帝、赤帝，此刻气息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会魂飞魄散。

勾陈看着妹妹渐渐被黑暗吞噬，急得目眦欲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红色琴丝勒得更紧。酆都的冥魂镰幡发出绝望的哀鸣，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力量被克制得如此彻底。

“阿薇！”李渊突然朝着半空大喊，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想想桃花林！想想刘备还在等你！”

紫薇的动作顿了顿。

血色瞳孔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弱的金芒。

李世民的浅魂皱眉，指尖猛地加重了力道。红色的琴丝瞬间收紧，紫薇身上的暗紫色星力暴涨，将那丝金芒彻底淹没。

“没用的，”她看着李渊，语气冰冷，“她已经回不来了。”

李渊却没放弃。他抬头望着半空的紫薇，龙气在他周身凝聚成一道金色的光柱：“伯邑考！你不是想报仇吗？苏妲己早就魂飞魄散了！你困在这星轨里三千年，难道还要继续被仇恨拖着走吗？”

紫薇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

伯邑考……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撬开了她被血色覆盖的记忆。商末的雪，摘星楼的火，还有封神台上那撕心裂肺的不甘……

“阿薇！”杨坚也跟着开口，拂尘指向勾陈与酆都，“你想让他们也跟着你一起毁灭吗？”

勾陈与酆都同时看向她，眼神里的痛苦与担忧，几乎要穿透那层红色的琴丝。

紫薇的血色瞳孔里，终于又泛起了一丝涟漪。

李世民的浅魂脸色微变，正要再次拨动琴弦，却见一道金光突然从李渊体内冲出，化作一支箭，精准地射向紫薇眉心。

那是亢金龙的本命箭，不带丝毫杀意，只有纯粹的唤醒之力。

“噗——”箭羽没入眉心，紫薇猛地闭上了眼。

暗紫色的星力瞬间紊乱，血色瞳孔里金红交替，仿佛有两个灵魂在激烈对抗。

整个空间陷入诡异的寂静，只剩下紫薇压抑的喘息声。

李世民的浅魂握着琴弦的手紧了紧，白金色的眼瞳里第一次露出了凝重。

她没想到，这些曾经想置紫薇于死地的人，此刻竟然会反过来救她。

而李渊看着半空剧烈挣扎的紫薇，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们恨过她，怕过她，却也在不知不觉中，把她当成了这混乱棋局里，唯一的牵绊。

这场疯魔之局，到底是救赎，还是另一场灾难的开始？

没人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