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过桃莲岛时,阴阳阁的烛火还亮着。
变成蓝纹小猫的渁淼蜷在诸葛亮的床榻内侧,爪子搭在他的袖口上,呼吸均匀得像晚风拂过竹林。她的耳朵尖偶尔抖一下,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或许是没烤糊的饼干,或许是莲塘里刚摘的莲子。
直到后半夜,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像有人用指甲刮过窗纸。
小猫猛地竖起耳朵,金瞳在昏暗中亮得像两颗星。她支起身子,警惕地盯着窗户,尾巴尖绷得笔直。几息后,那响动又消失了,只剩下风吹过桃树叶的沙沙声。
可渁淼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轻轻跳下床榻,落地时悄无声息。她回头望了眼熟睡的诸葛亮,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纵身跃出窗外,蓝灰色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没了踪迹。
第二天清晨,诸葛亮睁开眼时,枕边是空的。
平日里这个时辰,那只小猫总会蜷在他颈窝旁,或者踩着他的手背打盹。他坐起身,指尖还残留着绒毛的暖意,心里却莫名一空。
“阿淼?”
他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推开房门时,晨光正透过桃林洒下来,落在青石板路上,却没看见那抹熟悉的蓝灰色身影。
诸葛亮沿着莲塘找了半圈,又去了她常去的厨房——灶台上还摆着她昨晚没吃完的桂花糕,盘子里落了片花瓣,显然没动过。
直到穿过花海,走到那座名为“宫星殿”的阁楼前,他才停住脚步。
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翻书的轻响。推开门的刹那,诸葛亮愣住了——
坐在窗边软椅上的,不是平日里活泼的渁淼,而是一身淡竹绿掺着豆白的蜀锦长袍,长发如瀑般垂落,金瞳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她手里捏着一卷《出师表》,指尖正停留在“五月渡泸,深入不毛”那一行,侧脸的轮廓在光影里柔和得像幅水墨画。
是刘备。
“主公……”诸葛亮的声音有些发涩,他站在门口,一时竟忘了该迈哪只脚。
刘备抬眼看来,金瞳里闪过一丝笑意,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河面:“孔明。”她合上书,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了敲,“醒了?”
诸葛亮这才回过神,往前走了两步,刚想说话,却见刘备抬起手,轻轻按在了他的唇上。她的指尖带着书卷的凉意,还有点淡淡的墨香。
“有别的事吗?”她问,声音里带着点慵懒的哑,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梦里醒来。
诸葛亮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清晰得让人心头发颤。到了嘴边的“你去哪了”“担心坏了”忽然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心跳声在耳边擂鼓。
“没……”他听见自己说,声音低得像叹息。
刘备笑了,收回手,指腹轻轻蹭过他的唇角:“那就坐下吧,陪我看会儿书。”
窗外的桃花落了进来,落在刘备的发间,也落在诸葛亮的衣摆上。殿里静悄悄的,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两人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没写完的诗。
另一边的逐月楼,却早已炸开了锅。
紫薇捏着一沓皱巴巴的牵线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些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各路鬼魂的请求,字里行间全是狂热——“想与曹孟德共饮青梅酒”“愿为周公瑾抚琴”“求月老牵司马懿,此生不负”……最让她血压飙升的,是角落里那句“非诸葛孔明不嫁,哪怕做鬼妾”。
“牵红线我理解,梦女我也理解!”紫薇的声音像淬了冰,手里的纸张被捏得咯吱响,“但你们看看这都是些什么?曹操、孙权、孙策、周瑜、袁绍、司马懿……全是三国那拨人!咱就是说,这到底是喜欢还是痴心妄想?再这么闹下去,诸葛亮都要被你们逼得犯心脏病了知不知道!”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她面前的梨花木桌应声碎裂,木屑溅得满地都是。
酆都缩了缩脖子,往勾陈身后躲了躲——他还是头一次见姐姐气成这样,上次芙梅炸了故书楼,她都没舍得砸桌子。
勾陈轻轻拍了拍紫薇的后背,试图顺气:“别冲动,这些鬼魂多半是生前执念太深,才会有此妄念。”
紫薇大帝皱着眉,捡起一张写着“孙策”的牵线纸:“三界规矩不能乱,人鬼殊途,何况是跨了千年的执念。月老那边怎么说?”
“月老早就躲去鹊桥了,说打死也不敢接这活。”酆都小声嘀咕,“他说要是真牵了,先不说诸葛亮会不会提剑来砍他,光是赤炩那边,就能把冥界掀个底朝天。”
紫薇深吸一口气,看着满地狼藉,忽然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把这些纸全烧了,再传令下去,谁敢再缠着三国那拨人搞这些有的没的,直接按扰乱阴阳秩序处理——物理超度,魂飞魄散那种。”
酆都和勾陈对视一眼,连忙点头:“是。”
冥界的彼岸花海里,赤炩听完岫晏的转述,忽然低低地笑了。
他指尖转着颗从桃莲岛带来的莲子,眼底的红纹闪了闪:“一堆梦女鬼想攀三国的高枝,居然能把紫薇气成这样?”
岫晏站在一旁,面无表情:“我就不该告诉你。”他太清楚赤炩的心思——这些事闹得越大,三国那拨人就越心烦,对刘备的关注度自然会降,而赤炩,正好可以趁机钻空子。
“怎么不该说?”赤炩挑眉,将莲子抛进嘴里,慢慢嚼着,“这倒是个好兆头。你看,连鬼魂都知道他们好,可白帝偏偏选了诸葛亮……你说,她会不会后悔?”
岫晏懒得理他,转身就要走:“随你怎么想。不过提醒你,紫薇已经下了死令,再有人敢捣乱,直接魂飞魄散。你别掺和。”
赤炩没说话,只是望着桃莲岛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掺和?他从不需要掺和。他只需要等着,等那些纷扰耗尽她的耐心,等她回头时,发现只有他还在原地。
昆仑山的玉虚宫,黄帝捏着红小楹寄来的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一堆梦女鬼想跟三国的人牵线?”他摸着下巴,金瞳里满是警惕,“这会不会影响到白儿?”
他想起那个总是炸毛的白帝,想起她趴在桌上午睡时被惊扰的样子,心里忽然有点发慌。
“会不会……得让白儿回来住几天?”他自言自语,手指在桌案上敲着,“就算不能待在身边,也不能让她跟那群被鬼缠上的人混在一起……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
旁边的侍从忍不住提醒:“陛下,白帝现在有紫薇和诸葛亮护着,应该不会有事……”
“你懂什么!”黄帝瞪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护短,“白儿心软,那些鬼魂缠上来,她肯定不好意思动手。不行,我得派个人去看看,实在不行,就把她‘请’回昆仑山!”
侍从:“……” 陛下,您这警惕性是不是过了点?
宫星殿里,阳光渐渐移到了书页上。
刘备忽然合上书,看向诸葛亮:“孔明,你说……要是有很多人喜欢,是不是说明这个人很好?”
诸葛亮一怔,随即认真道:“主公仁德,孔明自愧不如。”
刘备笑了,摇了摇头:“我不是说我。”她望着窗外的桃花,轻声道,“我是说,被很多人惦记,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诸葛亮沉默片刻,道:“若为真心,便是幸事;若为妄念,便是劫难。”
刘备转头看他,金瞳里亮闪闪的:“那你呢?你觉得我是幸事,还是劫难?”
诸葛亮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主公于孔明而言,是此生唯一的光。”
桃花又落了进来,沾在刘备的发间。她忽然倾身向前,轻轻抱住了诸葛亮的脖子,声音轻得像耳语:“那我便赖着这束光,不走了。”
窗外的风停了,殿里的时光仿佛也停了。
至于那些闹哄哄的牵线纸,那些各怀心思的算计,在此刻的温暖面前,都成了无关紧要的尘埃……

夜色漫过桃莲岛时,阴阳阁的烛火已熄了大半。
变成蓝纹小猫的渁淼蜷在诸葛亮床尾,尾巴圈着自己的爪子,呼吸轻得像羽毛。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她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直到窗外传来几声极轻的、类似纸页翻动的声响——
猫耳猛地竖了起来。
她支棱着脑袋,金瞳在暗处亮得像两颗琉璃珠,警惕地望向窗外。风拂过竹帘的声音里,似乎混着些若有若无的窃窃私语,像无数根细针,轻轻刺着她的神经。
“喵?”她低低叫了一声,跳下床时带起一阵风,爪子落地无声,转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次日清晨,诸葛亮睁眼时,床尾空荡荡的。
昨夜蜷卧的地方还留着点余温,可那团毛茸茸的影子不见了。他心头一紧,披衣起身,脚步匆匆地穿过回廊——厨房的灶台凉着,莲塘边只有九色鹿在饮水,连平日里总缠着她的芙梅都摇着头说“没看见淼淼姐”。
直到走到桃莲岛深处的宫星殿,他才停下脚步。
殿门虚掩着,晨光从门缝里挤进去,落在临窗的椅子上。那不是平日里活泼爱笑的渁淼,而是穿着淡竹绿掺豆白蜀锦的刘备,长发如瀑般垂落,发尾带着点月光染过的银白,手里正捏着一卷泛黄的《春秋》,金瞳抬望过来时,像盛着陈年的月光。
“主公……”诸葛亮站在门口,喉结动了动,那些到了嘴边的“你去哪了”忽然就卡了壳。这副模样的刘备,他只在梦里见过——当年永安宫的烛火下,她也是这样捧着书卷,说“孔明,你来啦”。
刘备合上书,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摩挲着,声音里带着点刚醒的哑:“孔明。”她招手让他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
诸葛亮走近时,还没来得及说昨夜的担忧,就被她伸手按住了嘴唇。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眼神清亮得能映出他的影子:“有别的事吗?”
他看着她眼底的光,忽然什么都问不出口了。那些关于“是否安好”“为何离开”的絮语,在这双澄澈的金瞳前,都显得多余。
“没。”他轻轻摇头,声音放得很柔,“只是……找主公许久了。”
刘备笑了,松开手时指尖蹭过他的下巴,像在安抚:“昨夜听见些动静,过来看看。这殿里的星图,有些日子没擦了。”她指了指墙上那幅绘着二十八星宿的图,边角果然积了层薄灰。
诸葛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无论她是渁淼还是刘备,只要她在,就好。
同一时间,逐月楼的桌子又遭殃了。
“牵红线我理解,梦女我也理解!”紫薇捏着一叠月老送来的牵线纸,指节泛白,“但你们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她“哗啦”一声把纸摔在桌上,酆都凑过去一看,只见每张纸上都歪歪扭扭写着名字——曹操、孙权、孙策、周瑜、袁绍、司马懿……密密麻麻,全是三国时期的人名,而红线的另一头,赫然全是些陌生的鬼魂名号。
“全是要跟三国知名人牵红线!”紫薇的声音陡然拔高,额角青筋直跳,“咱就是说这是喜欢还是妄想啊?再这么整下去,诸葛亮都要犯心脏病了知不知道!”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那张刚换的梨花木桌,又被她摁出个裂纹。
勾陈扶着额,试图把她按回椅子上:“别气别气,月老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就能乱来?”紫薇甩开他的手,眼睛瞪得溜圆,“知道风古昨天来跟我说什么吗?红小楹在百花门都听见了,有个女鬼半夜跑去阴阳阁窗外,说要‘等诸葛亮梦醒’!这要是被阿淼听见,你信不信她能提着双股剑把地府掀了?”
紫薇大帝摸着下巴,慢悠悠道:“掀了也好,正好让酆都把阎王殿重修一遍,省得总说材料用不完。”
酆都:“……哥,我修故书楼的材料还没备齐呢。”
三人正吵着,冥界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冥界的彼岸花海里,赤炩听完岫晏的叙述,忽然低低笑了起来。他指尖转着颗莲子,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哦?一堆梦女的鬼想跟三国的人牵线,还惹到了紫薇?”
这可真是有趣。
紫薇越生气,说明这事闹得越大;三国那群人被鬼魂缠得心烦,对刘备的关注度自然会降。到时候……他微微眯起眼,指尖的莲子被捏得发响。
这可是个好兆头。
岫晏看着他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默默翻了个白眼——早知道说了会让他更疯魔,当初就该把话烂在肚子里。他转身要走,却被赤炩叫住。
“等等,”赤炩抬头,眼底的笑意未散,“黄帝那边……有动静吗?”
“还能有什么动静,”岫晏没好气地说,“收到红小楹的信,正琢磨着要不要把白帝叫回昆仑山呢,说是‘不能让她待在一群被鬼缠着的人手里’。”
赤炩的笑容淡了些,随即又勾起唇角:“他倒是会操心。”
只是,白帝城的人,从来不是谁想护就能护得住的。
昆仑山玉虚宫,黄帝捏着红小楹寄来的信,眉头皱得像团打结的线。
“也就是说,一堆梦女鬼想跟三国的人牵线……”他喃喃自语,指尖在信纸上敲着,“这会不会影响到白儿啊?”
他想起当年白帝在桃树下说“喜欢人间烟火”的样子,又想起她被心魔折磨时的痛苦,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要不,还是把她叫回昆仑山吧?
就算不能总待在身边,至少昆仑山上清净,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鬼魂,没有赤炩的算计,也没有三国那些剪不断的牵绊。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提笔就要写回信,却又在落笔时停住了。
白儿会愿意回来吗?
那个总爱往桃莲岛跑、会为了给诸葛亮做饼干而研究半天食谱、会在阴阳阁的檀香里安心打盹的白儿,真的会愿意回到这清冷的昆仑吗?
黄帝叹了口气,把信纸折好,塞进袖袋。
或许……还是再等等吧。
至少,先看看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鬼魂,能不能扛住紫薇的怒火。
而桃莲岛的宫星殿里,刘备正指着星图,跟诸葛亮说着什么。阳光透过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幅被时光定格的画。
窗外,风拂过桃花,落了满阶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