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
幽幽的女声带着点怯,红盖头下的影子在月光里晃了晃,伸出惨白的手,想去牵对面那个模糊的身影。
“时间到了,咱们拜堂吧……”另一个声音应着,听起来却有些僵硬,像捏着嗓子在模仿谁。
“砰!”
金丝红梅油纸伞的伞骨重重砸在地上,溅起的尘土里,紫薇盘腿坐在青石板上,看着那团被红绳缠得快要散架的鬼魂,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红绳是她用星力凝的,每一道都勒进鬼魂的灵体里,疼得对方发出细碎的呜咽。
这闹剧的源头,说起来还得怪紫薇大帝那暴脾气。
几天前,勾陈正陪着紫薇大帝在紫微宫核业绩,酆都被姐姐支去给故书楼搬水晶材料,偌大的殿里就剩他们俩对着堆成山的卷宗。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直到紫薇大帝翻到月老那栏——册子里夹着张西洋画,十二个星座符号绕着红线打了个结,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尝试跨域合作,牵成三对”。
“胡闹!”
紫薇大帝一巴掌拍在案几上,那用千年紫檀木做的桌子愣是应声裂成了两半。木屑飞溅里,他指着那幅画,气得星冠上的流苏都在抖:“月老他是活腻了?敢用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玷污红线!”
勾陈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玉笔掉地上,看着碎成八瓣的桌子,又看看自家炸毛的“弟弟”,赶紧伸手按住他:“冷静!冷静!不过是试试新方法,没必要动这么大火气……”
可紫薇大帝哪听得进去?当场就要传信给月老,让他把这月的业绩全改成“处理陈年鬼魂婚情”,说白了就是想给月老找点麻烦。最后还是勾陈硬拦着,好说歹说才把这事压了下去。
谁知道,这一压,倒压出了新问题。
那些积压了几百年的鬼魂,多半是生前没好好谈过恋爱,或是被婚事伤透了心的。听说月老要处理陈年旧账,竟一窝蜂地找上了门,别的要求没有,就想让月老给牵根线——对象还挺统一,点名要诸葛亮。
“他温文尔雅,又有本事,跟他结一次冥婚,就算魂飞魄散也值了……”有个穿民国旗袍的女鬼捧着本《出师表》,说得眼眶都红了。
月老拿着红线,站在阴阳阁外转了三圈,腿肚子都在打颤。
这哪是牵线啊?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谁不知道诸葛亮现在跟渁淼形影不离?那只蓝纹小猫天天蜷在他腿上,连姜维想摸一把都得看猫主子的脸色。更别说,诸葛亮的学生风古,未婚妻是红小楹,红小楹的姐姐是紫薇——那位可是出了名的护短,上次芙梅拔了红小楹半园花,都被她罚抄了三百遍符咒。
真要是给诸葛亮牵了别的线,先不说渁淼会不会提着双股剑来拆了月老庙,光是紫薇那关,就够他喝一壶的。
可要是不牵……月老看着手里的业绩表,叹了口气。这月的KPI还差一大截,要是完不成,回头紫薇大帝那关更不好过。
左右为难间,那些鬼魂倒是等不及了。
她们不敢去招惹诸葛亮,也不敢惊动紫薇,竟偷偷摸摸在阴阳阁附近设了冥婚的场子,还用法术捏了个酷似诸葛亮的纸人,想先斩后奏——只要拜了堂,生米煮成熟饭,哪怕是冥婚,总能算月老的业绩吧?
结果刚喊到“拜堂”,就被路过的紫薇抓了个正着。
“胆子不小啊。”紫薇捻着手里的红绳,慢悠悠地收紧,看着鬼魂的灵体在红绳里挣扎,眼神里没半点温度,“敢动他的主意,问过我了吗?问过渁淼了吗?”
鬼魂疼得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红盖头早就被扯掉了,露出张扭曲的脸。
紫薇可没打算给她转世投胎的机会。这种心存妄念、还敢算计到诸葛亮头上的东西,留着也是祸害。她指尖凝起星力,红绳瞬间收紧,只听“嗤”的一声,那鬼魂的灵体竟像被扯碎的纸,一点点化作光点,消散在风里。
物理超度,干净利落。
“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痴心妄想了。”紫薇拍了拍手上的灰,收起油纸伞,转身就往桃莲岛走。
至于月老的业绩……她回头跟勾陈打个招呼,让他再拦紫薇大帝几天就是。左右不过是挨顿骂,总比真把渁淼惹毛了好。
她仿佛已经能想象到,要是渁淼清醒时知道了这事,怕是会提着那对双股剑,从桃莲岛一路砍到地府,连十大阎王的阎王殿都得给掀了。
此刻的地府,十大阎王正聚在一块儿打哆嗦。刚有小鬼来报,说紫薇在阳间“物理超度”了个想跟诸葛亮结冥婚的女鬼,手段那叫一个狠。
“不是……咱们没惹她吧?”秦广王摸着自己的胡须,总觉得后颈发凉。
转轮王咽了口唾沫:“可那女鬼是从咱们地府跑出去的啊!万一紫薇迁怒……”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阎罗王打断:“赶紧去给月老送点礼,让他把那些鬼魂的念头全掐了!要是真把那位(指渁淼)惹来了,咱们这地府怕是要再塌一次!”
想当年,赤炩把刘备的魂灵锁在地府时,这位主儿疯起来,可是连彼岸花海里的石柱子都能掰断的。要是再提着双股剑来……
十大阎王对视一眼,齐刷刷打了个寒颤。
而阴阳阁里,诸葛亮正低头看着蜷在腿上的蓝纹小猫。小家伙大概是闻到了他身上的墨香,睡得正沉,尾巴尖还偶尔轻轻晃一下。
窗外的月光落在书页上,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远处桃莲岛的方向,传来紫薇哼着小曲的声音,轻快得很——大概是超度完了,心情不错……

“郎君……”
幽幽的女声裹着寒气飘过来,红烛在阴风里摇得厉害,映得喜堂里的红绸像淌血的河。那女鬼穿着洗得发白的红嫁衣,鬓边斜插着朵蔫了的珠花,伸出半透明的手,想去牵对面“人”的衣袖。
“时间到了,咱们拜堂吧……”
她对面的“郎君”始终背对着,青灰色的衣袍纹丝不动,连影子都透着股不属于阳间的冷。
“砰!”
破窗而入的声响惊得烛火猛地蹿高,紫薇握着那把金丝红梅油纸伞,靴尖碾过地上的纸钱,稳稳落在喜堂中央。她扫了眼被红绳缠得像粽子的女鬼,又看了眼那尊被鬼气附了身的诸葛亮木雕,眉峰挑得老高。
“玩够了?”
油纸伞的伞骨在掌心转了半圈,伞尖“咚”地戳在地上,震得满地纸钱簌簌乱飞。那红绳是她刚用星力凝成的,此刻正越收越紧,勒得女鬼的魂体滋滋冒烟——再勒下去,恐怕连转世的机会都没了。
这闹剧的源头,还得从三天前的业绩清算说起。
那日紫微宫的议事殿里,勾陈正翻着各路神仙的月度报表,忽然听见“哐当”一声巨响——紫薇大帝竟生生捏碎了手里的玉杯,目光像淬了冰,死死盯着月老手里的册子。
“西方十二星座?”紫薇大帝的声音冷得能冻住三魂七魄,“月老,你是觉得三界的红线不够你牵,非要去碰那些外来的玩意儿?”
月老抽着嘴角,手里的册子差点掉在地上。册子里夹着几张西洋星图,是他前几日一时好奇,学着西方爱神玩了把跨界牵线,没想到竟被紫薇大帝抓了个正着。
“不是……就是试试水……”
“试?”紫薇大帝一拍桌子,那用万年沉香木做的桌案竟应声裂开,“你可知东西方命格相冲?乱牵线是要出大事的!”
勾陈在旁边看得眼皮直跳,连忙伸手按住炸毛的紫薇大帝:“冷静!冷静!不过是几张星图,让他收起来就是了……”
也正是这场风波,让勾陈顺带想起了月老积压的另一项工作——那些滞留冥界的鬼魂,总因生前未了的婚缘缠着他,非要他牵个“阴间红线”。勾陈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拦着紫薇大帝,让月老先把这些鬼魂的业绩清一清。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些鬼魂的“心上人”,竟齐刷刷指向了同一个人——诸葛亮。
“月老,就牵一下,就一下!”有穿民国学生装的女鬼拽着他的袖子,眼里的执念浓得化不开,“我生前就敬慕诸葛先生,哪怕做对阴间夫妻也好啊……”
“还有我还有我!”另一个提着灯笼的女鬼挤上来,“我读过他的《出师表》,这样的人,谁不想嫁?”
月老被围在中间,头都大了三圈。
这哪是牵线,这是在捅马蜂窝啊!
谁不知道诸葛亮如今和渁淼形影不离?那只蓝纹小猫天天蜷在他腿上,连风古都得靠边站。更别提红小楹——风古的未婚妻,她姐姐可是紫薇!真把红线牵过去了,别说紫薇大帝会掀了他的月老殿,恐怕渁淼那猫爪都能挠得他褪层皮。
可不牵呢?这些鬼魂的怨气越积越深,他这个月的业绩报表就得亮红灯,回头照样得被紫薇大帝训。
左右都是死,月老愁得头发都白了半截。
而这些鬼魂等不及,竟自己动了手。
她们不敢去阴阳阁招惹真人,便寻了尊诸葛亮的木雕,又不知从哪学来的邪术,想借着红烛喜堂的阴气,强行结下冥婚。刚才那声“郎君”,便是冲木雕喊的。
“呵,胆子倒是不小。”
紫薇看着被红绳勒得嗷嗷叫的女鬼,眼神里没半点温度。她最恨这种用执念裹挟他人的行径,更何况牵扯到诸葛亮和渁淼——这已经不是太岁头上动土,是直接往火山口跳了。
油纸伞再次转动,伞骨划过空气带起风声,那些缠绕在木雕上的红绸瞬间化为灰烬。紫薇抬脚,靴尖轻轻碾过地上的喜帖,那张写着“天作之合”的红纸便在星力下燃成了飞灰。
“想嫁他?”紫薇的声音像碎冰落地,“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
她指尖一挑,缠着女鬼的红绳猛地收紧,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那魂体竟在红绳的勒绞下渐渐透明,最后“噗”地一声,散成了漫天光点——不是转世,不是投胎,是魂飞魄散,彻底被天地同化,连轮回的资格都没了。
物理超度,简单粗暴,却最解气。
喜堂里的红烛“噼啪”爆了个灯花,最后彻底熄灭,只余下满地狼藉。紫薇收起油纸伞,看了眼那尊恢复原样的木雕,眉头皱了皱——上面还沾着点鬼气,回头得让诸葛亮用桃木符净净。
至于月老那边的业绩……
紫薇转身走出破庙,想着勾陈和紫薇大帝暂时还能拦着,倒也不急。只是这些鬼魂的执念,怕是得好好敲打敲打了。
她刚回到逐月楼,就见渁淼化的小猫正蹲在门槛上,金瞳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油纸伞,尾巴尖还在轻轻发抖。
“吓坏了?”紫薇伸手把猫捞进怀里,顺了顺它炸起的毛,“没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处理干净了。”
小猫往她怀里蹭了蹭,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呼噜声,像是在说“以后不许再让我听见那奇怪的‘拜堂’声了”。
紫薇失笑,抱着猫往阴阳阁的方向走——得去跟诸葛亮说一声,让他最近多留意些,免得再被这些不长眼的鬼魂缠上。
远处的冥界,月老打了个喷嚏,看着手里空荡荡的红线册,忽然觉得后背发凉。他摸了摸下巴,决定还是先去跟勾陈告个假——这业绩,他这个月宁可完不成,也不想再招惹那位能把鬼魂勒得魂飞魄散的紫薇大人了。
有些红线,牵不得,真的牵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