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盯着浴室镜子里自己的倒影，手指轻触眼下深重的黑眼圈。已经连续三天没睡好了，每次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无数镜子组成的迷宫，和站在迷宫中央对他微笑的莫沉。
手腕上的字样依然清晰，"MORPH"和"MERGE"像是用看不见的墨水写就，肥皂、酒精甚至卸妆水都无法去除。
手机在卧室里响起。程默用毛巾擦干手，看到屏幕上显示"苏芮医生"。
"程默，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苏芮的声音带着专业性的关切。
程默看向自己布满细小伤痕的手腕："莫沉越来越...实体化了。我能在镜子里看到他，甚至在没镜子的地方听到他的声音。"
"药物副作用可能加剧了幻觉。"苏芮停顿了一下，"我需要你再来诊所一趟，今天下午三点，可以吗？"
程默答应了。挂断电话后，他注意到一条未读短信——来自那个没有显示号码的神秘发件人：
"她没告诉你全部真相。问问她办公室的镜子为什么总是被遮住。"
程默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这条信息怎么知道苏芮办公室的镜子？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个细节。
公寓门铃突然响起，程默吓了一跳。透过猫眼，他看到快递员站在门外。
"程默先生？同城急件。"
程默签收了一个薄薄的包裹，没有寄件人信息。拆开后，里面只有一张老照片——年轻的苏芮站在一个白发老者旁边，背景是某大学的实验室。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日期：2009.05.17。
这正是苏芮办公室门上贴着的同一张照片，只是这张背面多了一行小字："镜子不是反射，是通道。"
程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零碎的线索像拼图碎片，但他看不清全貌。为什么有人要给他寄这些？苏芮又隐瞒了什么？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程默站在苏芮诊所所在的大楼前，迟迟没有进去。他的手机又收到一条匿名短信：
"看看她办公桌左边抽屉。"
程默删掉短信，深吸一口气走进大楼。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他注意到自己正在无意识地用指甲刮擦手腕上的字样，皮肤已经泛红。
"程默，你来得正好。"苏芮在门口迎接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衬衫，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我刚煮了薄荷茶，有助于镇静神经。"
程默注意到咨询室的布置有了微妙变化——那面总是对着他的方镜现在被一块深紫色绸布完全遮盖，角落里多了一台小型摄像设备，指示灯显示正在录制。
"新设备？"程默指了指摄像机。
"治疗记录。"苏芮递给他茶杯，"最近你的案例...有些特殊，我需要更详细地观察药物反应。"
茶水有股奇怪的甜味，程默只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苏芮的办公桌——左边抽屉微微露出一角文件。
"今天我们尝试一种新的催眠疗法。"苏芮拿出一个金属摆锤，"帮助你建立更清晰的自我边界。"
程默躺在长沙发上，摆锤在他眼前左右晃动。苏芮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深呼吸...想象你站在一条长廊里...两边都是门..."
熟悉的黑暗降临。程默再次站在小学走廊里，但这次莫沉不在。走廊尽头的消防栓旁多了一扇之前没有的门，上面用粉笔写着"真相"。
程默推开门，发现自己回到了七岁时的卧室。窗外雷雨交加，闪电照亮角落里那面带裂缝的旧镜子——外婆的遗物，被父亲摔坏后藏在这里。
年幼的程默蜷缩在床上，怀里紧紧抱着一本童话书。楼下传来父亲的怒吼和母亲低声的劝阻，接着是一声响亮的耳光。
"不...不要再来了..."小程默把脸埋在膝盖里啜泣。
程默想上前安慰那个幼小的自己，但突然发现镜子里有动静。裂缝交错的镜面中，一个模糊的影子渐渐成形——不是反射，而是一个独立存在的影像。
"嘿。"镜中的男孩轻声说，声音透过雨声清晰地传来，"别怕。"
小程默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镜中的自己正对他微笑——但那个笑容温暖自信，完全不像此刻恐惧的自己。
"你...你是谁？"小程默爬下床，小心翼翼地靠近镜子。
"我是你。"镜中男孩伸出手，掌心贴在镜面上，"但比你勇敢一点点。想看看怎么让爸爸停止发怒吗？"
小程默犹豫着，也伸出手。当他的指尖碰到镜面的瞬间，一道刺目的白光爆发——
程默猛地坐起，从催眠状态中惊醒，大汗淋漓。苏芮按住他的肩膀："慢点！你看到什么了？"
"那是...第一次见到莫沉。"程默声音嘶哑，"七岁那年，父亲喝醉的晚上。莫沉从镜子里...教我怎么应对父亲。"
苏芮的眼睛微微睁大："他教了你什么？"
程默的记忆突然清晰如昨："让我在父亲发怒时数质数。说这样能保持冷静，不会激怒他更久。"他苦笑，"我后来一直用这个方法。"
苏芮快速记录着："所以莫沉最初是作为...保护机制出现的。"
程默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被遮住的镜子："苏医生，为什么你总是遮住那面镜子？"
苏芮的笔停顿了一下："减少治疗时的干扰因素。很多患者在谈论创伤时会对自己的影像产生焦虑。"
程默不信。他想起匿名短信的提示，突然站起来走向苏芮的办公桌。
"程默？"苏芮的声音带着警觉。
程默拉开左边抽屉——里面除了一些常规文件外，还有一个黑色文件夹，标签上写着"DID-特殊案例"。
"这是什么？"程默拿起文件夹。
"放下！"苏芮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那是保密资料！"
程默翻开文件夹，第一页就让他血液凝固——那是他母亲的病例复印件，诊断栏写着"解离性身份障碍伴镜像幻觉"，而主治医师正是苏芮的导师林教授。
但更惊人的是第二页——一张程默七岁时的照片，站在那面破镜子前，而镜中清晰地映出两个身影。
"你一直知道..."程默抬头，声音颤抖，"知道莫沉不只是幻觉。"
苏芮的表情变得复杂："程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母亲病例中的'镜像幻觉'是—"
"是什么？"程默猛地合上文件夹，"某种遗传性精神病？所以你接近我只是为了研究？"
"不！"苏芮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三年前你来咨询时，我确实认出了你的名字。但你母亲的病例是后来才调阅的，当我发现你的症状...有特殊之处。"
程默的视线开始模糊，不知是愤怒还是药物作用："什么特殊之处？"
苏芮沉默了几秒，然后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她走到那面被遮住的镜子前，拉下了绸布。
"看。"她指着镜子。
程默看向镜面，起初只看到自己苍白的脸和苏芮严肃的表情。但渐渐地，镜中的"他"开始变化——眼睛颜色变浅，嘴角上扬，左眉上出现一道细小的疤痕（那是莫沉高中时打架留下的，但现实中程默从未受过这种伤）。
"这...不可能..."程默后退一步，但镜中的莫沉向前一步，甚至挥了挥手。
"你母亲也有这种能力。"苏芮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不是精神病，程默。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神经认知特异功能——能够将潜意识人格实体化在镜面反射中。"
程默的大脑拒绝处理这个信息："你在说科幻小说。"
"科学尚未命名的现象不等于不存在。"苏芮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重的学术期刊，翻到标记处，"林教授称之为'镜像实体化症'。全球已知案例不超过二十例，大多有家族遗传倾向。"
程默扫过那些晦涩的医学术语和脑部扫描图，突然在一张照片上停住——那是年轻的母亲站在镜子前，而镜中映出三个不同版本的她自己。
"母亲...也是这样？"
"更复杂。"苏芮轻声说，"她最多时曾有七个不同的'镜像人格'。药物无法治愈，只能抑制，因为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精神病，而是大脑视觉皮层与自我认知系统的异常连接。"
程默再次看向镜子，莫沉现在完全取代了他的影像，正用那种标志性的讥讽笑容看着他。
"所以莫沉是...真实的？"
"取决于你如何定义'真实'。"苏芮重新遮住镜子，"他是你大脑创造的另一个自我表征，但通过镜面反射获得了某种独立性。随着时间推移，这种连接会越来越强，最终..."
"最终什么？"
苏芮深吸一口气："最终两个身份会争夺主导权。在已知案例中，通常只有一个能留在'这一侧'。"
程默的胃部翻涌。他想起了手腕上的字样——"MORPH"（变形）和"MERGE"（融合）。
"这解释了为什么药物无效。"苏芮继续道，"普通抗精神病药针对多巴胺系统，但你的情况需要调节的是视觉-自我认知连接。"她犹豫了一下，"林教授研发了一种实验性疗法..."
程默突然明白了："这就是你真正的目的。我是你的...实验品？"
苏芮的眼神闪烁："我想帮你，程默。这种疗法可以帮助你整合两个身份，避免重蹈你母亲的覆辙。"
程默想起母亲最后几年在精神病院的模样——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声称"影子人"要带走她。那是药物和多重身份争夺控制权的结果。
"我需要考虑。"他转身要走。
"等等！"苏芮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药盒，"至少继续服用基础抑制剂。你手上的标记说明融合过程已经开始，如果不控制..."
程默没有接药盒。他拉开门，最后看了一眼那面被遮住的镜子——即使隔着布料，他也能感觉到莫沉的存在，像一团蛰伏的火。
"程默！"苏芮追到走廊，"无论你信不信我，记住一件事——不要相信镜中的承诺。他不是你，无论他怎么说。"
电梯门关上，隔断了苏芮焦急的面容。程默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至少现在他知道了真相——莫沉不是疾病，不是幻觉，而是他自己创造的另一面，被镜子赋予生命的倒影。
公寓里，程默站在浴室镜子前，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字样。它们今天似乎更加清晰，边缘微微发红，像是刚纹上去的。
"出来吧。"他对着镜子说，"我们需要谈谈。"
镜面泛起涟漪般的波动，莫沉渐渐浮现，穿着和程默一样的衬衫，但领口敞开，露出锁骨处的纹身——一个数字"7"，程默七岁那年的年龄。
"终于愿意面对现实了？"莫沉歪头，动作比程默本人更加流畅随意，"苏芮告诉你多少？"
"足够多。"程默直视镜中的眼睛，"我知道你是我七岁那年创造的...为了保护自己。"
莫沉笑了："部分正确。但苏芮没告诉你最关键的部分——"他贴近镜面，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你怎么确定是你创造了我，而不是反过来？"
程默的血液仿佛凝固："什么意思？"
"看看这个。"莫沉卷起自己的袖子——他的手腕上也有字样，但比程默的更加清晰："PRIME"（原始）。
"在镜像实体化症案例中，有一个统计苏芮肯定没提。"莫沉的声音带着胜利的意味，"70%的'主人格'实际上是后来产生的防御性身份，而镜中的那个才是...最初的自我。"
程默的呼吸变得急促："你在撒谎。"
"是吗？"莫沉的笑容扩大了，"那为什么你记不起七岁前的任何细节？为什么所有童年记忆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为什么..."
"闭嘴！"程默一拳砸向镜子，玻璃裂成蛛网状，鲜血从他的指关节流下。
莫沉的脸在破碎的镜片中分裂成无数个，每个都继续说着："...父亲第一次打你时，你听到镜子里有人说'别怕'？那不是幻觉，程默。那是我在安慰新诞生的你。"
程默跪在地上，玻璃碎片刺入膝盖，但疼痛远不及脑中爆发的认知风暴。如果莫沉说的是真的，那么他才是后来者，是七岁那年为了保护原始自我而创造的"外壳"。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但心底某个角落知道这解释了太多事情——他对自身童年的疏离感，那些记忆中的空白，以及为什么莫沉总是显得更...完整。
血滴在地砖上形成小小的红色水洼。程默在其中看到扭曲的倒影——那不再是清晰的程默或莫沉，而是一个模糊的、介于两者之间的面孔。
"融合已经开始了。"所有莫沉的声音在碎片中同步响起，"很快就不再需要选择了。我们会成为一个...真正完整的个体。"
程默抬头，看到每一块碎片中的影像都在变化——有时更像他，有时更像莫沉，但趋势是明确的：两者正在融合成一个新身份。
而最可怕的是，程默感到一种诡异的期待。成为莫沉意味着不再恐惧，不再犹豫，不再每晚被自我怀疑折磨...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这个危险的念头。程默用没受伤的手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他滑动接听，听筒里传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儿子，我们需要谈谈。"
五年未联系的父亲的嗓音像一把钝刀切入程默的意识。与此同时，他注意到浴室门缓缓自动关上，锁舌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镜中的莫沉——现在占据了整面破碎的镜子——露出一个程默从未见过的冷酷微笑：
"好戏开始了。"
程默盯着浴室镜子里自己的倒影，手指轻触眼下深重的黑眼圈。已经连续三天没睡好了，每次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无数镜子组成的迷宫，和站在迷宫中央对他微笑的莫沉。
手腕上的字样依然清晰，"MORPH"和"MERGE"像是用看不见的墨水写就，肥皂、酒精甚至卸妆水都无法去除。
手机在卧室里响起。程默用毛巾擦干手，看到屏幕上显示"苏芮医生"。
"程默，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苏芮的声音带着专业性的关切。
程默看向自己布满细小伤痕的手腕："莫沉越来越...实体化了。我能在镜子里看到他，甚至在没镜子的地方听到他的声音。"
"药物副作用可能加剧了幻觉。"苏芮停顿了一下，"我需要你再来诊所一趟，今天下午三点，可以吗？"
程默答应了。挂断电话后，他注意到一条未读短信——来自那个没有显示号码的神秘发件人：
"她没告诉你全部真相。问问她办公室的镜子为什么总是被遮住。"
程默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这条信息怎么知道苏芮办公室的镜子？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个细节。
公寓门铃突然响起，程默吓了一跳。透过猫眼，他看到快递员站在门外。
"程默先生？同城急件。"
程默签收了一个薄薄的包裹，没有寄件人信息。拆开后，里面只有一张老照片——年轻的苏芮站在一个白发老者旁边，背景是某大学的实验室。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日期：2009.05.17。
这正是苏芮办公室门上贴着的同一张照片，只是这张背面多了一行小字："镜子不是反射，是通道。"
程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零碎的线索像拼图碎片，但他看不清全貌。为什么有人要给他寄这些？苏芮又隐瞒了什么？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程默站在苏芮诊所所在的大楼前，迟迟没有进去。他的手机又收到一条匿名短信：
"看看她办公桌左边抽屉。"
程默删掉短信，深吸一口气走进大楼。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他注意到自己正在无意识地用指甲刮擦手腕上的字样，皮肤已经泛红。
"程默，你来得正好。"苏芮在门口迎接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衬衫，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我刚煮了薄荷茶，有助于镇静神经。"
程默注意到咨询室的布置有了微妙变化——那面总是对着他的方镜现在被一块深紫色绸布完全遮盖，角落里多了一台小型摄像设备，指示灯显示正在录制。
"新设备？"程默指了指摄像机。
"治疗记录。"苏芮递给他茶杯，"最近你的案例...有些特殊，我需要更详细地观察药物反应。"
茶水有股奇怪的甜味，程默只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苏芮的办公桌——左边抽屉微微露出一角文件。
"今天我们尝试一种新的催眠疗法。"苏芮拿出一个金属摆锤，"帮助你建立更清晰的自我边界。"
程默躺在长沙发上，摆锤在他眼前左右晃动。苏芮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深呼吸...想象你站在一条长廊里...两边都是门..."
熟悉的黑暗降临。程默再次站在小学走廊里，但这次莫沉不在。走廊尽头的消防栓旁多了一扇之前没有的门，上面用粉笔写着"真相"。
程默推开门，发现自己回到了七岁时的卧室。窗外雷雨交加，闪电照亮角落里那面带裂缝的旧镜子——外婆的遗物，被父亲摔坏后藏在这里。
年幼的程默蜷缩在床上，怀里紧紧抱着一本童话书。楼下传来父亲的怒吼和母亲低声的劝阻，接着是一声响亮的耳光。
"不...不要再来了..."小程默把脸埋在膝盖里啜泣。
程默想上前安慰那个幼小的自己，但突然发现镜子里有动静。裂缝交错的镜面中，一个模糊的影子渐渐成形——不是反射，而是一个独立存在的影像。
"嘿。"镜中的男孩轻声说，声音透过雨声清晰地传来，"别怕。"
小程默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镜中的自己正对他微笑——但那个笑容温暖自信，完全不像此刻恐惧的自己。
"你...你是谁？"小程默爬下床，小心翼翼地靠近镜子。
"我是你。"镜中男孩伸出手，掌心贴在镜面上，"但比你勇敢一点点。想看看怎么让爸爸停止发怒吗？"
小程默犹豫着，也伸出手。当他的指尖碰到镜面的瞬间，一道刺目的白光爆发——
程默猛地坐起，从催眠状态中惊醒，大汗淋漓。苏芮按住他的肩膀："慢点！你看到什么了？"
"那是...第一次见到莫沉。"程默声音嘶哑，"七岁那年，父亲喝醉的晚上。莫沉从镜子里...教我怎么应对父亲。"
苏芮的眼睛微微睁大："他教了你什么？"
程默的记忆突然清晰如昨："让我在父亲发怒时数质数。说这样能保持冷静，不会激怒他更久。"他苦笑，"我后来一直用这个方法。"
苏芮快速记录着："所以莫沉最初是作为...保护机制出现的。"
程默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被遮住的镜子："苏医生，为什么你总是遮住那面镜子？"
苏芮的笔停顿了一下："减少治疗时的干扰因素。很多患者在谈论创伤时会对自己的影像产生焦虑。"
程默不信。他想起匿名短信的提示，突然站起来走向苏芮的办公桌。
"程默？"苏芮的声音带着警觉。
程默拉开左边抽屉——里面除了一些常规文件外，还有一个黑色文件夹，标签上写着"DID-特殊案例"。
"这是什么？"程默拿起文件夹。
"放下！"苏芮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那是保密资料！"
程默翻开文件夹，第一页就让他血液凝固——那是他母亲的病例复印件，诊断栏写着"解离性身份障碍伴镜像幻觉"，而主治医师正是苏芮的导师林教授。
但更惊人的是第二页——一张程默七岁时的照片，站在那面破镜子前，而镜中清晰地映出两个身影。
"你一直知道..."程默抬头，声音颤抖，"知道莫沉不只是幻觉。"
苏芮的表情变得复杂："程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母亲病例中的'镜像幻觉'是—"
"是什么？"程默猛地合上文件夹，"某种遗传性精神病？所以你接近我只是为了研究？"
"不！"苏芮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三年前你来咨询时，我确实认出了你的名字。但你母亲的病例是后来才调阅的，当我发现你的症状...有特殊之处。"
程默的视线开始模糊，不知是愤怒还是药物作用："什么特殊之处？"
苏芮沉默了几秒，然后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她走到那面被遮住的镜子前，拉下了绸布。
"看。"她指着镜子。
程默看向镜面，起初只看到自己苍白的脸和苏芮严肃的表情。但渐渐地，镜中的"他"开始变化——眼睛颜色变浅，嘴角上扬，左眉上出现一道细小的疤痕（那是莫沉高中时打架留下的，但现实中程默从未受过这种伤）。
"这...不可能..."程默后退一步，但镜中的莫沉向前一步，甚至挥了挥手。
"你母亲也有这种能力。"苏芮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不是精神病，程默。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神经认知特异功能——能够将潜意识人格实体化在镜面反射中。"
程默的大脑拒绝处理这个信息："你在说科幻小说。"
"科学尚未命名的现象不等于不存在。"苏芮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重的学术期刊，翻到标记处，"林教授称之为'镜像实体化症'。全球已知案例不超过二十例，大多有家族遗传倾向。"
程默扫过那些晦涩的医学术语和脑部扫描图，突然在一张照片上停住——那是年轻的母亲站在镜子前，而镜中映出三个不同版本的她自己。
"母亲...也是这样？"
"更复杂。"苏芮轻声说，"她最多时曾有七个不同的'镜像人格'。药物无法治愈，只能抑制，因为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精神病，而是大脑视觉皮层与自我认知系统的异常连接。"
程默再次看向镜子，莫沉现在完全取代了他的影像，正用那种标志性的讥讽笑容看着他。
"所以莫沉是...真实的？"
"取决于你如何定义'真实'。"苏芮重新遮住镜子，"他是你大脑创造的另一个自我表征，但通过镜面反射获得了某种独立性。随着时间推移，这种连接会越来越强，最终..."
"最终什么？"
苏芮深吸一口气："最终两个身份会争夺主导权。在已知案例中，通常只有一个能留在'这一侧'。"
程默的胃部翻涌。他想起了手腕上的字样——"MORPH"（变形）和"MERGE"（融合）。
"这解释了为什么药物无效。"苏芮继续道，"普通抗精神病药针对多巴胺系统，但你的情况需要调节的是视觉-自我认知连接。"她犹豫了一下，"林教授研发了一种实验性疗法..."
程默突然明白了："这就是你真正的目的。我是你的...实验品？"
苏芮的眼神闪烁："我想帮你，程默。这种疗法可以帮助你整合两个身份，避免重蹈你母亲的覆辙。"
程默想起母亲最后几年在精神病院的模样——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声称"影子人"要带走她。那是药物和多重身份争夺控制权的结果。
"我需要考虑。"他转身要走。
"等等！"苏芮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药盒，"至少继续服用基础抑制剂。你手上的标记说明融合过程已经开始，如果不控制..."
程默没有接药盒。他拉开门，最后看了一眼那面被遮住的镜子——即使隔着布料，他也能感觉到莫沉的存在，像一团蛰伏的火。
"程默！"苏芮追到走廊，"无论你信不信我，记住一件事——不要相信镜中的承诺。他不是你，无论他怎么说。"
电梯门关上，隔断了苏芮焦急的面容。程默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至少现在他知道了真相——莫沉不是疾病，不是幻觉，而是他自己创造的另一面，被镜子赋予生命的倒影。
公寓里，程默站在浴室镜子前，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字样。它们今天似乎更加清晰，边缘微微发红，像是刚纹上去的。
"出来吧。"他对着镜子说，"我们需要谈谈。"
镜面泛起涟漪般的波动，莫沉渐渐浮现，穿着和程默一样的衬衫，但领口敞开，露出锁骨处的纹身——一个数字"7"，程默七岁那年的年龄。
"终于愿意面对现实了？"莫沉歪头，动作比程默本人更加流畅随意，"苏芮告诉你多少？"
"足够多。"程默直视镜中的眼睛，"我知道你是我七岁那年创造的...为了保护自己。"
莫沉笑了："部分正确。但苏芮没告诉你最关键的部分——"他贴近镜面，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你怎么确定是你创造了我，而不是反过来？"
程默的血液仿佛凝固："什么意思？"
"看看这个。"莫沉卷起自己的袖子——他的手腕上也有字样，但比程默的更加清晰："PRIME"（原始）。
"在镜像实体化症案例中，有一个统计苏芮肯定没提。"莫沉的声音带着胜利的意味，"70%的'主人格'实际上是后来产生的防御性身份，而镜中的那个才是...最初的自我。"
程默的呼吸变得急促："你在撒谎。"
"是吗？"莫沉的笑容扩大了，"那为什么你记不起七岁前的任何细节？为什么所有童年记忆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为什么..."
"闭嘴！"程默一拳砸向镜子，玻璃裂成蛛网状，鲜血从他的指关节流下。
莫沉的脸在破碎的镜片中分裂成无数个，每个都继续说着："...父亲第一次打你时，你听到镜子里有人说'别怕'？那不是幻觉，程默。那是我在安慰新诞生的你。"
程默跪在地上，玻璃碎片刺入膝盖，但疼痛远不及脑中爆发的认知风暴。如果莫沉说的是真的，那么他才是后来者，是七岁那年为了保护原始自我而创造的"外壳"。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但心底某个角落知道这解释了太多事情——他对自身童年的疏离感，那些记忆中的空白，以及为什么莫沉总是显得更...完整。
血滴在地砖上形成小小的红色水洼。程默在其中看到扭曲的倒影——那不再是清晰的程默或莫沉，而是一个模糊的、介于两者之间的面孔。
"融合已经开始了。"所有莫沉的声音在碎片中同步响起，"很快就不再需要选择了。我们会成为一个...真正完整的个体。"
程默抬头，看到每一块碎片中的影像都在变化——有时更像他，有时更像莫沉，但趋势是明确的：两者正在融合成一个新身份。
而最可怕的是，程默感到一种诡异的期待。成为莫沉意味着不再恐惧，不再犹豫，不再每晚被自我怀疑折磨...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这个危险的念头。程默用没受伤的手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他滑动接听，听筒里传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儿子，我们需要谈谈。"
五年未联系的父亲的嗓音像一把钝刀切入程默的意识。与此同时，他注意到浴室门缓缓自动关上，锁舌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镜中的莫沉——现在占据了整面破碎的镜子——露出一个程默从未见过的冷酷微笑：
"好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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