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欧拉公式"酒吧一片寂静。装修队早已离开，只剩下几盏临时照明灯在黑暗中投下斑驳的光影。唐舞桐独自坐在还未安装完好的吧台前，手中握着那把从墙里发现的黄铜钥匙，指尖轻轻摩挲着钥匙上模糊的"217"数字。
钥匙在灯光下泛着古旧的光泽，仿佛承载着岁月的秘密。唐舞桐掏出手机，再次查看她拍下的那张老照片——年轻男女站在厂房门口，笑容灿烂。女子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眉眼间与霍雨浩有几分神似。
"云儿..."她轻声念着照片背面的字迹，思绪纷乱。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霍雨浩端着两杯热茶走了进来："还没回去？"他将其中一杯放在唐舞桐面前，"茉莉花茶，你喜欢的。"
唐舞桐迅速将钥匙塞进口袋，接过茶杯："谢谢。你怎么回来了？"
"实验室的数据跑完了，想来看看你。"霍雨浩在她身边坐下，金丝眼镜后的蓝眸带着疲惫却温柔的光芒，"你今天一直心不在焉。"
茶水升腾的热气模糊了唐舞桐的视线，也给了她片刻思考的时间。她应该现在就告诉霍雨浩钥匙和照片的事吗？如果这真与他母亲有关，会不会揭开他过去的伤疤？
"霍雨浩，"她最终决定试探性地问，"你母亲...她当年在上海具体是做什么的？"
霍雨浩的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敲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学钢琴。她曾在上海音乐学院进修，后来回老家当钢琴老师。"他顿了顿，"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好奇。"唐舞桐抿了一口茶，"你说她在这里生活过，那她有没有提起过复兴路的老厂房？"
霍雨浩的表情变得警觉："你发现了什么？"
唐舞桐的心跳加速。霍雨浩的敏锐总是让她惊讶，仿佛他能看透她每一个小心思。她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钥匙："装修时我在墙里发现的。"
霍雨浩接过钥匙，眉头紧锁："这是老式门锁的钥匙，至少二十年前的款式。"他翻看着钥匙，突然注意到上面的数字，"217...像是房间号。"
"还有这个。"唐舞桐调出手机里的照片给他看。
霍雨浩在看到照片的瞬间僵住了。他的手指微微发抖，放大照片仔细查看："这是..."
"背面有字。"唐舞桐轻声提醒。
霍雨浩翻过手机照片，看到那行"云儿，永远记得我们的约定"的字迹时，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这是我母亲的笔迹。"
唐舞桐轻轻握住他的手："那个女子是你母亲？"
"嗯。"霍雨浩的声音低沉，"这是她二十多岁时的样子。"他指向照片中的男子，"这个人...我不认识。"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茶水冷却的声音。唐舞桐能感觉到霍雨浩的手在她掌心微微发颤，这不是他平时的样子——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霍教授。
"我们应该查查这个217是什么意思。"唐舞桐打破沉默，"也许是这栋楼里的某个房间？"
霍雨浩推了推眼镜，已经恢复了部分镇定："老厂房改造时大部分内部结构都改变了，不太可能保留原来的房间号。"他拿出手机，"不过我存有改造前的建筑图纸。"
他快速调出一组文件，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这里...二楼原本是办公区，确实有编号200以上的房间。"他放大一张图纸，"217是东南角的一个小办公室。"
"现在那里是什么？"唐舞桐凑近看。
"根据改造方案..."霍雨浩切换到另一张图纸，"现在是储物间，在我们的酒吧区域后面。"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站了起来。
——————
通往储物间的走廊昏暗狭窄，与酒吧前厅的现代设计形成鲜明对比。霍雨浩用手机照明，唐舞桐紧跟在他身后，两人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这里几乎没怎么改造。"霍雨浩低声说，手指抚过斑驳的墙面，"只是重新粉刷了一下。"
唐舞桐的心跳如鼓。钥匙在她口袋里沉甸甸的，仿佛有生命一般。她不知道他们将会发现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这可能是解开某个重要谜题的关键。
走廊尽头是一扇普通的木门，门牌已经脱落，只留下锈迹斑斑的钉孔。霍雨浩试了试门把手——锁着的。
"让我试试。"唐舞桐掏出黄铜钥匙，插入锁孔。
钥匙完美契合。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嗒"声，门锁开了。
霍雨浩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一股尘封已久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纸张和木头的气味。唐舞桐摸索着墙上的开关，老旧的日光灯闪烁几下后亮起，照亮了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
房间里的景象让他们同时屏住了呼吸。
这根本不是储物间，而是一个被完整保存下来的旧办公室。一张木制办公桌上摆着老式台灯、墨水瓶和几张泛黄的乐谱。墙上的日历停留在1995年6月，照片上同一个月。一个小书架上整齐排列着音乐理论书籍和几本日记。角落里甚至还有一架小型立式钢琴，盖着防尘布。
"天啊..."唐舞桐轻声惊叹，"这里就像时间胶囊。"
霍雨浩缓缓走进房间，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拿起桌上的乐谱，手指微微发抖："这是我母亲的笔迹...这是她的手稿。"
唐舞桐走到书架前，小心取下一本日记。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霍云儿的教学笔记，1995年"。
"霍云儿...这是你母亲的全名？"她问道。
霍雨浩点头，目光扫视着房间："她一定在这里工作过。"他走到钢琴前，轻轻掀开防尘布，"这是德国产的立式钢琴，90年代进口的，相当昂贵。"
唐舞桐翻开日记，快速浏览着内容："看起来她是这里的音乐老师？这里写着'今日给林同学上钢琴课'，'陈教授来听我演奏'..."
"陈教授？"霍雨浩猛地抬头，"陈云华？"
唐舞桐继续翻阅："这里...5月20日，'今天和陈姐在厂房后面的花园聊天，她鼓励我追求自己的梦想，不要被家庭束缚。'"她抬头看霍雨浩，"这个'陈姐'会不会就是陈云华？"
霍雨浩快步走过来，一起查看日记："时间吻合。陈云华现在六十多岁，当年应该是三十多岁的年轻教授。"
两人继续搜索着房间，每一件物品都像是拼图的一块。唐舞桐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叠信件，最上面一封的落款是"你的陈姐"。
"霍雨浩，看这个！"
霍雨浩接过信件，快速阅读起来。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复杂："这是一封推荐信...陈云华推荐我母亲去维也纳深造。"他翻到第二页，"但后面提到'你丈夫的反对'和'家庭责任'..."
唐舞桐轻轻握住他的手："所以你母亲放弃了去维也纳的机会？"
"我不知道。"霍雨浩的声音有些沙哑，"她从未提起过这段经历。"
他们继续翻找，在钢琴凳下发现了一个锁着的小盒子。霍雨浩试了试黄铜钥匙，居然也吻合。盒子里是一叠照片和几封信件，最上面一张照片让霍雨浩倒吸一口冷气——照片上是年轻的霍云儿和陈云华站在厂房前，两人亲密地挽着手臂，背后拉着一条横幅："星火音乐工作室成立典礼，1994年"。
"星火音乐工作室..."唐舞桐喃喃道，"所以这地方曾经是..."
"我母亲的音乐学校。"霍雨浩接上她的话，声音低沉，"或者说，她梦想开始的的地方。"
他继续翻看盒子里的物品，突然在一封信前僵住了。信封上写着"给未来的雨浩"，正是他母亲的笔迹。
唐舞桐屏住呼吸，看着霍雨浩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信纸已经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
"亲爱的雨浩：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你找到了这个地方。这里曾是我最快乐的天地，也是我最深的遗憾。我与陈姐共同创办'星火'，梦想培养更多热爱音乐的孩子。但婚姻和家庭责任让我不得不放弃。
我留下这些，是想告诉你：人生短暂，要勇敢追求真正热爱的事物。不要像我一样，等到来不及才后悔。
永远爱你的，
母亲"
信的最后附着一张小小的照片，是怀孕的霍云儿站在钢琴旁，手抚隆起的腹部，眼中满是温柔与期待。
霍雨浩的手微微发抖，将照片紧紧攥在掌心。唐舞桐轻轻抱住他，感受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
"所以陈云华认识你母亲..."她轻声说，"她们一起创办了这个音乐学校。"
霍雨浩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而父亲反对。他从来不喜欢母亲的事业，认为妻子应该专注家庭。"
唐舞桐突然明白了什么："这就是为什么陈云华对我们的项目这么感兴趣！她认出这个地方了！"
"不仅如此。"霍雨浩的声音变得坚定，"她是故意的。她知道这是我母亲的旧址，所以才主动投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消化着这个发现。唐舞桐继续翻阅盒子里的其他信件，突然在一张纸上停住了："霍雨浩，看这个。"
那是一份产权转让协议的复印件，显示"星火音乐工作室"的产权在1995年7月——照片拍摄后一个月——从霍云儿和陈云华名下转让给了一个叫"戴氏实业"的公司。
"戴氏..."霍雨浩的声音冰冷，"我父亲的产业。"
唐舞桐感到一阵寒意："你是说...你父亲买下了这个地方，关闭了音乐学校？"
霍雨浩的眼神变得锐利："很可能。他从不支持母亲的事业，认为艺术家不务正业。"
唐舞桐突然想到什么："等等，如果陈云华知道这个地方的历史，那么她投资我们..."
"是在完成我母亲未竟的梦想。"霍雨浩轻声说，环顾这个尘封的小房间，"'欧拉公式'和当年的'星火'一样，都是跨界创新的尝试。"
唐舞桐的心跳加速。这个发现像是一块拼图，突然让许多事情变得清晰起来。她想起陈云华看霍雨浩的眼神，那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我们应该见陈云华，"她提议，"了解更多关于你母亲的事。"
霍雨浩沉默片刻，最终点头："但不是现在。"他小心地将信件和照片放回盒子，"我们需要先整理这些发现，做好充分准备。"
唐舞桐理解他的谨慎。对霍雨浩而言，这不仅仅是揭开过去的秘密，更是面对与父亲之间多年的心结。
离开前，霍雨浩最后环视这个尘封多年的小房间，目光在钢琴上停留许久。唐舞桐轻轻握住他的手："我们会保护好这个地方。"
霍雨浩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这里将是我们'欧拉公式'的一部分——纪念室，或者...音乐角落。"
唐舞桐微笑："你母亲一定会喜欢这个主意。"
锁上房门时，两人都感到一种奇异的连接——与过去的，也与未来的。黄铜钥匙再次被收进口袋，但这次，它不再只是一个谜题，而是一把打开过去的钥匙，或许也是通向未来的门。
回到办公室，霍雨浩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雨浩，我知道你发现了那个房间。是时候谈谈了。明天上午十点，音乐学院老咖啡馆。——陈云华"
霍雨浩和唐舞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一丝不安。陈云华怎么知道他们今晚的发现？她一直在关注他们吗？更重要的是...她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夜色渐深，但两人的思绪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明天与陈云华的会面，或许将揭开更多关于霍雨浩母亲的秘密，以及这个老厂房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
/
榆眠桉未完待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