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梆子声刚过三响玫瑰香露在琉璃瓶中晃出细碎光斑。楚明澜指尖抚过鎏金瓶塞,铜镜里映出她刻意放缓的描眉动作。寝殿外传来宫婢更换熏笼声响,炭火噼啪炸开一粒火星。
"娘娘,该动身了。"大宫女捧着缠枝莲纹漆盘恭敬的跪在屏风外,盘中玉簪花沾着晨露。
将香露瓶放进袖袋,金丝牡丹裙扫过砖上未干的水渍。东宫回廊的透雕花窗把晨曦割成菱形光块,某个侍卫底沾着的暗黄纸屑在光线下格外刺眼——与昨夜袖袋里的桑皮纸残片如出一辙。
书房门前的龙涎香浓得呛人。楚明澜示意侍女留在外间,自己捧着香露走向紫檀案几。太子私印搁在松烟墨旁,印纽蟠螭的第三片鳞甲缺了角。她拔开瓶塞的动作带起一串水珠,左手无名指却衣袖遮掩,轻轻刮过印泥。
"这墨锭该换了。"她对着空荡荡的内室自语,护甲内侧蜂蜡蹭过案头奏折。展开的军报上,被朱砂圈住的"南诏"二字正压着半枚茶渍,水痕微微发蓝。
窗外突然传来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楚明澜腕间金镯撞上青瓷笔洗,茶汤泼洒的弧度恰好浸透整张军报。她弯腰去拾滚落的印章,发间金步摇垂下的珍珠堪堪扫过抽屉缝隙——半块青铜残片在阴影中着冷光断口处的纹与沐盆里泡着的虎符拓印分毫不差。
"太子妃好雅兴。"玄色织金蟒纹袖口出现在视野边缘,袖缘沾着的朱红粉末正簌簌落在地毯上。楚明澜维持着半蹲姿势抬头,太子垂下的右手始终缩在袖中,左手却捏着块孔雀蓝的丝帕她将私印放回案上,指尖残留的蜂蜡沾了丝帕一角。"殿下今日回来的早。"
而玫瑰香露在案几蔓延开甜腻气息,盖过了朱砂粉末里那缕若有若无的腥苦——染坊暗器上的孔雀胆如出一辙。
太子俯身拾浸透的军报,烛台突然亮起了个灯。借着这一瞬的光亮,楚明澜看清他腰间玉带钩内侧的凹槽——漕帮水纹密信的暗记正刻在凹槽边缘。
偏殿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她后退两步,裙摆扫倒了插着腊梅的汝窑瓶。"妾身失仪了。”碎瓷片飞溅太子靴边,露出靛青官靴底上黏着的桑皮纸屑。
回寝的道上,鹧鸪哨音忽远忽近。明澜解开袖袋暗扣,蜂蜡上拓印的纹路在晨光中逐渐清晰:玉带钩凹槽里刻着的,分明是苏家二十年前剿灭的死士营标记。
沐盆里的金算盘突然发出“咔"的轻响。第七颗檀木珠裂成两半,中空部分着半片生锈铜牌——苏家密探腰牌的残片正卡在蛇毒银针原先的位置。窗外树影摇晃,某个侍卫的身影在描金屏风上停留了三。
鹧鸪哨音骤然变成三长两短时,楚明澜正用银簪挑开铜牌上的绿锈。蜂蜡融化的刹那,殿外传来重物落水的闷响,紧接着是长急促的脚步声:"禀,浣衣局井里发现了..."
\[未完待续\]**第二章 蜂纹暗涌(续)**
殿外脚步声戛然而止,楚明澜指尖一颤,银簪尖在铜牌上刮出一道细痕。蜂蜡凝固的纹路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像一条蛰伏蛇。
“浣衣局的里发现了什么?”她没抬头,声音稳得像是一问,可袖中的手却攥紧了簪子。
“回娘娘,是……是具。”宫女的声音压得极低,尾音却抖得厉害,“…尸体,东宫的衣裳,可脸……脸泡胀了。”
楚明澜缓缓抬眸,铜牌上的绿锈沾在银簪尖上,像干涸的血。忽然想起今晨回廊里那个侍卫靴底的皮纸屑——昨夜兵部密函的残片,也是这样的。
“去备热水。”她将铜牌塞回袖袋,蜂蜡的余温烫着腕骨,“本宫要沐浴。”
宫女退下后,殿内静得只剩沐盆里水珠滴落的声响。楚明澜解开外裳,指尖触到内衬暗袋里的半片虎符拓印,冰凉硌手。窗外树影摇晃,描金屏风上的剪影多出一个人站在那儿,没动,也没出声。
她忽然笑了,将玫瑰香露倒进沐盆。甜腻的香气漫开时,屏风后的影子倏地退了一步。
“既然来了,”楚明澜掬起一捧,花瓣粘在掌心,“不替本宫试试水温?”
没有回应。只有一阵极轻的布料摩擦声——那人退光照角落。
水雾氤氲间,铜牌在蜂蜡上压出最后一道纹路。楚明澜盯着那扭曲的漕帮水纹标记,耳边却回荡着晨省时那句“好雅兴”——他袖口的朱红粉末,此刻正在她妆奁最底层的手帕上,渗出一线孔雀胆的苦。
沐盆的水忽然荡起一圈涟漪。第七颗毒珠裂开的檀木珠壳,无声无息地漂到了水面。
殿外,鹧鸪哨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短一长——漕帮的“杀”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