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

暴雨倾盆，雷声轰鸣，吴邪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凝视着床上沉睡的张敛尘。这是他四年来无数次重复的动作，每一次都带着期盼与焦虑。此刻，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模糊了他的视线，却模糊不了内心翻涌的复杂情绪。

深吸一口气，吴邪缓缓推开房门。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与窗外潮湿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他走到床边，静静地看着那张熟悉却又略显苍白的脸庞。曾经意气风发的张敛尘，如今却像被抽走了灵魂，安静地躺在那里，任时光流逝。

“老伙计，你睡够了没？”吴邪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更多的却是难以掩饰的关切，“和小哥的十年之约快到了，你可不能就这么一直睡着。咱们还有好多事没做，还有好多秘密没解开。”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寂静，和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吴邪伸手轻轻握住张敛尘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心中一紧。“我知道你能听见，”他继续说道，语气坚定，“你不是那种会轻易认输的人。不管你在梦里遇到了什么，都该醒了。”

就在这时，张敛尘的手指突然微微动了一下。吴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紧接着，张敛尘的睫毛颤动起来，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熟悉的眼睛里，还带着刚从沉睡中醒来的迷茫与恍惚。

“吴邪……”张敛尘的声音沙哑而微弱，像是许久未曾使用过。

听到这声呼唤，吴邪的眼眶瞬间湿润。他强忍着泪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打算睡到天荒地老呢！”

张敛尘努力地想要坐起来，吴邪连忙伸手帮忙，小心地将他扶起，背后垫上枕头。“睡了多久？”张敛尘环顾四周，眼神中带着一丝陌生与不安。

“七年了，”吴邪说道，声音有些哽咽，“整整七年，你可真能睡。”

张敛尘皱了皱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过去的事情。“十年之约……”他喃喃自语，“还有多久？”

“三年，”吴邪回答，“不过别担心，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养。”

张敛尘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昏迷的这七年，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我得帮你。”

吴邪看着他，心中既感动又心疼：“你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我能应付。”

“吴邪，你我都清楚，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张敛尘的眼神变得坚定，“我知道你有计划，带我一起。我休息得够久了，是时候做点什么了。”

吴邪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他知道，张敛尘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而且，说实话，他内心深处也一直盼着这一天，盼着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能再次与他同行。

“好，不过你得答应我，先把身体养好，”吴邪说道，“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张敛尘微微一笑，这是醒来后的第一个笑容，虽然虚弱，却充满了力量：“一言为定。”

窗外，雨渐渐小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进病房，映照着两人坚毅的脸庞。新的征程，即将开始。

三年后，

吴邪从背包里掏出一叠资料，推到床边：“古潼京的事，你应该听说了。”

“听说了。”张敛尘接过资料随意翻看，突然顿住，“你要带个高中生进去？”

“黎簇。”吴邪想起那个倔强的少年，“他身上有七指图，是关键。”

“太危险了。”张敛尘合上资料，目光灼灼，“你明知道汪家的手段。”

“所以我需要你。”吴邪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你的经验，你的身手，还有……”他顿了顿，“张家的血脉。”

窗外的风沙突然大了起来，拍打在玻璃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张敛尘靠在枕头上，盯着天花板许久，才缓缓开口：“我帮你。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保护好那个孩子。”张敛尘转头看向吴邪，“他不该卷进这些事里。”

吴邪沉默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病房的门突然被撞开，黎簇抱着一堆检查报告闯了进来：“吴邪！医生说今天就能出院……”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病床上的张敛尘身上，“这是谁？”

“新朋友。”吴邪起身接过报告，“也是我们接下来的队友。”

张敛尘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黎簇，注意到少年脖颈后若隐若现的七指图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好，黎簇。”

黎簇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张敛尘轻笑，转头看向吴邪，“看来我们该准备出发了？”

吴邪点点头，目光扫过病房墙上的日历。距离十年之约，还有不到半年。而他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敦煌的风裹挟着砂砾拍打在车窗上，张敛尘摩挲着青铜铃铛的手微微顿住。后视镜里，黎簇正缩在越野车后排，校服领口沾着干涸的血迹，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匕首般死死盯着吴邪。

“为什么带我来这种鬼地方？”少年突然踹了踹前排座椅，“你们说的古潼京，根本就是——”

“闭嘴。”吴邪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戈壁的烈日在他脸上投下森冷的阴影，“不想被沙暴活埋就老实待着。”

张敛尘将铃铛收入怀中，转头看向窗外。三年前在疗养院苏醒时，消毒水的气味与记忆里古墓的腐殖质气息重叠，他花了整整三个月才重新适应这个时代。直到在吴山居看到那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吴邪独自站在巴丹吉林沙漠边缘，眼神比当年西沙的海水还要冰冷。

此刻，越野车突然剧烈颠簸，黎簇的额头重重磕在车窗上。张敛尘反手扣住少年的肩膀，冰凉的体温让黎簇浑身一颤。“你的伤口在渗血。”他扯开急救包，碘伏棉签碰到少年后颈时，黎簇突然抓住他手腕。

“你到底是什么人？”黎簇瞳孔骤缩，“那个人说的长生，还有你身上的……”话音未落，吴邪猛地刹车，黄沙漫过轮胎。

“到了。”吴邪下车展开地图，指腹划过某个坐标，“黎簇，还记得背上的七指图吗？现在该派上用场了。”

张敛尘看着少年苍白的脸色，忽然想起自己苏醒后第一次照镜子时的恍惚。那些在沉睡中流逝的岁月，在吴邪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在黎簇倔强又恐惧的神情里，都化作了缠绕在他们身上的宿命丝线。

“往东走三百米。”他接过吴邪递来的洛阳铲，铲头插入沙地时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下面有机关，小心……”

话未说完，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黎簇被吴邪猛地拽到身后，张敛尘手中的青铜铃铛突然发出蜂鸣，地底传来某种巨兽苏醒的震颤。在漫天沙尘中，他看见黎簇背上的伤疤正在发光，而吴邪嘴角扬起的弧度，和照片里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年早已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