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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迈的先帝身影有些佝偻,明黄的寝衣外裹着厚重的大氅。他枯槁的手正颤巍巍地从檀木书架后的暗格深处,捧出一个半尺见方的青铜匣。
匣身古朴厚重,表面覆盖着一层幽暗的绿锈,唯有锁扣处锃亮如新,显是反复摩挲使用。锁扣正中,刻着一个繁复扭曲的巫文符号,形如两条缠绕的死蛇。
“啪嗒。”
机括轻响,匣盖弹开。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珠宝或印信,只躺着一卷色泽晦暗、近乎发黑的兽皮。先帝小心翼翼地将它展开。兽皮早已脆硬,边角甚至有些剥落。
上面用一种粘稠如凝固血液的暗红颜料,写着几行狰狞的北狄文字。
画面之外的声音,那属于国师童禹坤的沙哑语调,带着蛇一样冰冷的粘腻感,清晰地钻入痛楚中的张泽禹和张极脑海:
“……此乃北狄王庭与我大周皇室订立之血盟,以巫族秘法刻录于龙蜥腹皮之上,永不毁弃。特约:大周双子星,张氏子极、张氏子禹,永结同命,奉大周长公主玺印,入北狄王室,婚配北狄王膝下明珠塔娜公主……”
婚配。
这两个字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在张极已然被朱雀纹灼烧得近乎混沌的神识上。他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咆,血红的双目死死“盯”着画卷里的兽皮血契。
双胞子嗣!那是他母亲的遗物!他母亲的骨血竟被先帝当作牛羊牲畜般,随意地钉在了这份散发着腐朽异族腥气的肮脏契约上,换取他屁股下龙椅的片刻安稳!
“嗬……”张泽禹却在剧痛的间隙里逸出一声短促的笑音,那笑音破碎尖利,像是琉璃被生生碾碎。、
就在那血契在心神映照的画面中缓缓卷起的瞬间,他搭在张极腕间的手猛地抽回,闪电般探向自己的腰后。
银光乍现!那柄从不离身的玄铁匕首带着破风的锐啸,毫不犹豫地朝着张极心口最要害的位置捅了下去!
噗嗤!
利器刺穿皮肉的闷响异常清晰。滚烫的血瞬间喷射而出,溅红张极胸口残破的衣襟,更如同有生命一般,有几滴不偏不倚,正正地淋上了他手腕上那副刚刚由墨玉熔浆与朱雀纹共同显化出的青铜锁链幻影!
那锁链虚影原本只在皮肤下隐隐浮动,此刻被张泽禹这决绝的仇敌热血一激,竟如烧红的烙铁被浇了烈酒,轰然爆出刺目的猩红光焰!
光焰腾起的刹那,束缚感骤然解除。青铜匣锁扣上那两条缠绕的死蛇,在幻境画面中清晰可见地“咔嚓”一声断裂!
真实的剧痛感潮水般褪去,耳边令人窒息的嗡鸣也随之消散。张极眼前那血契御书房的画面被骤然撕裂。他大口喘着气,心脏被刺穿的锐痛还残留着清晰的印记,胸口衣襟上一片湿黏的血腥。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心口——匕首并未真正刺入皮肉,只是割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正汩汩冒出。而那柄凶器,此刻正稳稳抵在他自己腰间的剑鞘上。
“御史大人,这把‘锁’,非得用仇人的血来‘开’……”张泽禹面色比地上的月光更白,声音却诡异地平静,只有眼底翻滚着能将人烧成灰烬的、刻毒的讥诮,“我方才这弑主一刀的恨意,想必够这同命锁的钥匙喝一壶了?”
他猛地甩开匕首,不再看张极和他胸前那不断渗出猩红的伤口,也不再看手腕上那副正在光焰灼烧下发出细微呻吟、裂纹悄然蔓延的青铜锁链幻影。
他径直俯身,一把从地上沾着尘土的污血里,抓起了那卷刚刚在幻境中清晰显现过、此刻正静静躺在现实地板上的沉重兽皮卷轴!
北狄巫族血契!
张泽禹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皮卷粗糙的触感冰冷如蛇鳞,边缘那卷曲开裂的痕迹,和幻象中看到的别无二致。
这散发着古老血腥味的契约,就是勒在母亲淑妃脖子上最后的那根绞索!勒在她亲生骨肉身上的牲口枷锁!
“哈哈哈……”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断续的癫狂笑声,眼白处爬满骇人的血丝,“好一份嫁妆!好一份给北狄人的投名状!”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裹挟着滔天恨意,仿佛要撕裂这皇城的夜空,“用双子同命作锁,以公主为饵,先帝啊先帝……你这盘棋,布得可真是算尽天机!”
“布了足足二十年!”他近乎咆哮,捏着兽皮卷轴的手青筋虬结,将上面的北狄文字攥得扭曲变形,“连自己的骨血都要榨干骨髓,好换取你屁股下那把龙椅万代永固吗?!” 最后一个字音几乎化作尖啸,“咔嚓”一声脆响,他腕间那虚幻的青铜锁链在暴涨的红光中彻底崩碎!
就在锁链碎片如同被无形之火吞噬、迅速消融于虚空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而剧烈的爆炸声,从皇城西北角猛地撕裂了夜的寂静,连脚下冰冷的砖石都为之颤抖!那片区域,正是太庙和皇家祭祀宗祠所在的方向!
冲天的红光,伴随着大量破碎的瓦砾和粉尘,在浓黑的夜幕背景下猛地升腾、炸开!那光芒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血红色,不像寻常的火焰,更像无数腥甜血气凝聚成的妖红匹练,瞬间泼洒开来,染红了大片天空,连清冷的月华都被这凶戾的光芒逼退。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杂着陈旧霉腐气息与新鲜血腥味的恶风,被爆炸的冲击波裹挟着,急速席卷过皇城上空的风!
张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就想朝那红光腾起的方向望去,胸前伤口的剧痛提醒着他不能妄动。
但更强烈的感应却如冰冷钢针直接扎入他的魂魄深处——是那副刚刚在他心神烙印下血契画面的青铜匣!是锁匣断裂时弥漫开的、那股源自灵魂层面的阴冷反噬之气!
他猛地看向张泽禹,声音因急促而显得沙哑尖锐:“锁魂鼎……童禹坤反了!” 那是镇守皇族命脉核心——宗庙禁地的上古法器锁魂鼎的气息!那妖物,竟真的选了北狄大军压境、皇城陷入火海的混乱时机,去动那禁忌之物!
“嘎——!”
一声高亢、凄厉得不似人间所有、仿佛能刮破耳膜的青铜嘶鸣,锐利地穿透了爆炸的轰响余波与远处震天的喊杀声,尖锐地刺入了两人的耳鼓!那声音带着一种古老金属被强行撕裂、扭曲灵魂般的痛苦震颤,直贯颅脑!
正是锁魂鼎被强行触发时的独有悲鸣!是引魂哨响!
张泽禹的身体在哨音贯脑的刹那猛烈地一晃。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双瞳猛地扩散放大,那漆黑无光的眼珠深处,骤然升腾起两簇幽绿的火苗!那火苗疯狂跳动,像有无数恶毒的虫子在瞳孔深处挣扎蠕动!
更可怕的是,他手腕刚刚崩碎青铜锁链的位置,皮肤下的血管如紫黑色蚯蚓般根根暴凸盘错,并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心口那道深嵌的七星疤痕疯狂蔓延!七星疤痕周围的皮肉竟开始泛起诡异的青灰色,仿佛即将被侵蚀凝固成冰冷的青铜!
“呃啊——!”
一股绝非人类意志所能抵抗的、源自魂魄最深处的拉扯巨力骤然降临!张泽禹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嘶鸣,整个人像是被无形巨手抓住了心脏与脊梁,猛地弓起了身体,不受控制地被那股力量拖拽着向外踉跄数步!眼神空洞失焦,如同精致的提线木偶,意识与躯体瞬间分离,被那引魂的魔哨声彻底剥夺了控制权!
“张泽禹!” 张极目眦欲裂,胸前伤口迸裂喷溅出血花也全然不顾。那股将张泽禹硬生生拖向地狱的力量是如此强大而污秽,他立刻明白了童禹坤的毒计!
锁魂鼎的引魂邪力——那妖物是要以这混乱的皇城为祭台,拿张泽禹这个身负七星咒的祭品来浇灌那口魔鼎!
引魂哨音就是锁死祭品的钩索!一旦七星咒印核心被锁魂鼎吸摄剥离,张泽禹必将神魂俱灭,而锁魂鼎将彻底失控为祸!童禹坤与反叛的钦天监,甚至那潜伏的北狄势力,恐怕要的不是皇位,而是以举国生灵为祭,彻底扭曲北疆龙脉!
不能让他过去!
这个念头如同岩浆在张极脑髓中轰然炸开!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截断那该死的哨音!摧毁那引魂的枢纽!
身体比思绪更快!胸前的伤口撕扯着神经,但他猛地拧身,右脚狠狠踏碎了一块铺地的厚厚城砖!借着反冲之力,整个人如同扑火的苍鹰,决绝地、狠狠地撞向了正被无形力量拖拽着向爆炸方向移动的张泽禹!
砰!
两人沉重的身躯狠狠撞在一起,砸得城墙角楼木屑纷飞!张极不管不顾,双臂如铁箍般死死绞住张泽禹正在被青铜色异变的僵硬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按倒在地!
“看着我!”张极嘶吼,额头青筋暴跳如虬龙,“张泽禹!看着我!”
两人面颊几乎紧贴。张极眼中是疯狂的决绝和最深沉的恐惧,而张泽禹那双因引魂邪力侵蚀而幽绿闪烁、却空洞无神的眼睛里,映不出任何倒影,只有深渊般的死寂。
“冷宫梅树下……你刻的是聘书还是枷锁?”张极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血沫,喷在张泽禹僵冷的脸上,“回答我!你拿冷宫梅树下的刻痕赌命的时候,刻的是聘书还是枷锁?!”
这不仅是追问,更是孤注一掷的赌博!他要唤醒张泽禹沉睡在那片火海焦土下的记忆烙印!那是七星咒之外,深植两人魂魄最深处、唯一可能抗衡引魂邪术的隐秘联系!
张泽禹被钉在地面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那双完全被幽绿火苗占据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像冰封湖面下突然撞上的一颗石子!随即,如同响应着某种深埋在血脉骨髓里的原始召唤,他胸前那道正被青铜色蔓延、即将凝固成实质符文的七星疤痕,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目强光!
嗡——
一声悠远深沉的鸣响自两人躯体深处共振而出!那声音不再是锁魂鼎的邪异尖啸,而更像是山岳倾轧、大地脉动的低吼!
一道清晰可见的血色光华猛地从张泽禹心口的七星咒印中爆发,如同苏醒的赤色怒蛟,以无匹之势狠狠撞向张极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
剧烈的冲击如同实质的重锤砸在胸口,压得张极肺腑翻腾几欲碎裂。伤口处的鲜血疯狂溢出,瞬间浸透了两人紧贴的衣物。
然而,就在这血肉相融、气息缠绕的瞬间,一个前所未有的奇异通道被强行撞开了!比那引魂魔哨更加本质、更加强悍的共鸣贯穿了两人的心魂!
疼痛、怨恨、挣扎、绝望……无数翻滚在张泽禹意识深渊里被引魂邪力搅动、即将被拉向锁魂鼎的力量残片,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通过这心口共鸣的通道决堤般冲入了张极的识海!
那是千刀万剐的剧痛,是被当作牲口贩卖刻上血契的屈辱滔天,是被至亲背叛、生母绝路的悲怆!是眼睁睁看着七星咒印被剥离躯体引向那妖异红光的彻底冰寒!
“呃啊啊啊——!!!”
无法形容的痛苦撕裂了张极的心神防线!这种源自灵魂层面的侵蚀让他目眦欲裂,眼球瞬间布满血丝,如同濒死的野兽发出惨绝人寰的痛吼!全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神智在滔天的负面情绪冲击下摇摇欲坠,随时会崩溃!
但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淹没、粉身碎骨的至暗边缘,一丝微弱却从未熄灭的暖流,如同沉在淤泥之下的微弱火星,顽强地穿透了意识识海翻涌的苦海污浊,骤然触动了张极意识深处最为核心的烙印!
那是当年冷宫火海深处,他蜷缩在燃烧的梅树残骸下,隔着浓烟与烈焰,第一次清晰“看”到的——小哑巴张泽禹那双被浓烟熏得通红流泪、却死死盯着自己不放的眼睛!
那眼神里有什么?恐惧?愤怒?不!
是纯粹到不容置疑、仿佛刻进了宇宙初光的——保护!
轰!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黑暗,在这跨越了二十年生死大劫再度闪耀的保护本能面前,竟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豁口!
张极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燃起了同样灼热的烈焰!那不是杀戮的火焰,而是守护的烈焰!是他十岁病中寒夜,那带着苦艾香气冰敷额头的触碰;是十二岁上元夜刺杀,那毒刃在最后一刻偏转的毫厘;是更久之前,不知具体何时但早已刻入骨血的、彼此用身体替对方挡下伤害的本能!
“啊——!”
痛苦化为力量!崩溃转为熔炉!被引魂邪力扭曲、正要被锁魂鼎吸走的七星咒印核心力量,在张极猛然绷紧的意志牵引下,竟顺着那刚刚被痛觉冲开的共鸣通道被强行反吸了过来!
嗡!——
又是一声震颤!但这一次,那沉重如大地轰鸣的声音来源,却在两人身下的冰冷石砖之下!那些散落在城砖缝隙间、沾染了两人血水的青铜锁链碎片——刚刚被张泽禹仇血熔碎的同命锁残骸,竟在七星咒印核心力量被反向引导、即将脱离锁魂鼎邪力范围的瞬间,发生了剧烈的共鸣!
微小的碎片发出蜂群般的嗡鸣,骤然吸附上张泽禹冰冷僵硬的皮肤!它们融化、流动,不再是枷锁的形状,而是如同最粘稠污秽的胶质,瞬间铺满他几乎被青铜色泽覆盖的半张脸孔!
青铜色如同凝固的寒冰骤然覆盖了他大半张脸,连同颈部裸露的青紫色血管一起被冻结!半边身体瞬间呈现出一种冰冷僵死、正在化为青铜雕像的诡异趋势!那唯一残存的、闪烁着微弱生机波动的左眼,瞳孔疯狂颤动着,似乎想抓住最后一丝清明。残存的半边嘴唇翕张着,发出模糊而断续的音节:
“钥……匙……冷宫……梅根下……”
张极的心被狠狠攥紧!那点明灭的生机微弱如风中之烛,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慢半分,这缕微光也会被彻底冻结在那冰冷的青铜鬼面之后!
“明白!” 他嘶吼回应,声音带着决绝的血气。不管那钥匙是什么!他都会去挖出来!哪怕翻遍整个烧焦的冷宫废墟!
就在张泽禹半边身躯冻结的同时,先前那股强大无匹的引魂拖拽之力陡然消失!仿佛失去目标的钩锁暂时松弛下来。但更恐怖的景象随之发生——
皇城西北角,那腾起诡异血红光芒的宗庙区域!
地面猛然拱起,伴随着砖石崩裂的巨响,一口巨大的青铜方鼎竟硬生生拱破了几层坚实的地宫!
鼎身斑驳古老,布满了复杂神秘的刻符,此刻却通体流转着浓稠欲滴的血光!这血光浓郁粘稠,如同活物般在鼎身上涌动!鼎口上方,盘旋着一片更加令人灵魂颤栗的血红色浓雾漩涡,漩涡中心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吸噬之力,疯狂攫取着四面八方肉眼可见的杀戮血腥、垂死怨气!那片区域刚刚发生的厮杀最为惨烈,浓郁的死气和无数新死士兵乃至无辜宫人散逸的魂魄碎片,如同被强力磁石牵引的铁屑,哀嚎着被强行卷入那口翻涌着血雾的巨鼎!
血光鼎!锁魂鼎的真正魔相!
而一道扭曲尖锐、非人的怪啸正从那里发出,带着胜利的狂意直冲九霄!
“锁魂鼎已开!北境龙脉!尽在我掌!” 这声音穿透力极强,充满恶意,震荡着整个燃烧的皇城!
血光鼎口那不断旋转扩大的猩红漩涡,中心开始凝聚一点无比刺眼的黑芒!那不是光芒,是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死寂黑洞!它如同贪婪的眼瞳,穿透空间和距离的阻碍,牢牢地锁定了张泽禹此刻正被青铜鬼面覆盖、僵直在原地不动的身体!那口鼎在渴求!在急不可耐地呼唤着它最完美的祭品——七星咒印核心!张泽禹残存的魂灵就是引动它最终吞噬龙脉的钥匙!
引魂魔哨虽断,但锁魂鼎的牵引更加强大!张泽禹仅剩的、还能微微动弹的左手五指猛地屈起,指甲深深抠进铺地的砖缝,手臂上青筋爆起,正竭尽全力试图抗拒那股源自于鼎的、无可阻挡的吸摄之力!
“呃……啊……” 他喉咙里发出窒息般的嗬嗬声,口鼻中溢出的血混合着被冻僵的青铜气息。脸上那副覆盖了半边脸庞的冰冷青铜面甲边缘,再次有了微弱的浮动!那只被青铜挤压得仅剩一丝缝隙的左眼,眼神如淬火的钢针,狠狠刺向张极,里面有疯狂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快!去挖!
张极读懂了他眼中的决绝。没有犹豫的时间了!他猛地从地上弹起,胸口的伤痛已被彻底遗忘。离开前,他的手在张泽禹冰冷的、被青铜覆盖的右手指尖用力攥了一把,没有任何温度和柔韧的感觉,只有令人心悸的金属般的坚硬冰冷。
然而,在更靠近手腕没有被完全覆盖的位置,有一道浅浅的、新鲜的伤口正在缓慢地渗着血——那是刚才搏命阻挡匕首时被对方混乱中刮出的血痕。
鬼使神差地,张极将自己的唇用力地压在那道冒着温热血液的伤口上!
是汲取,也是烙印!一道温热滚烫的血流顺着伤口涌入了他的唇舌!
嗡!
心口位置那早已黯淡熄灭的七星印痕虚影竟骤然滚烫,如同干柴遇见了烈火!一股极其微弱却顽固不屈的本源生机,通过这道心口咒印的火焰和唇舌间温热的血液,在两人之间搭建了一道无形的桥梁!
张泽禹那只勉强睁开的左眼瞳孔深处,那颗疯狂跳动的幽绿色火苗猛地蹿升了一截,死死钉住了那个将奔赴冷宫废墟的背影!
这便是他最后能传递的力量与锚点!张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这副半边凝滞半边挣扎的惨烈身影刻进骨头里。
他猛地转身,没有丝毫停顿,染血的靴子踏过残砖碎瓦,撞开零星冲来的叛军士兵,毫不犹豫地扑向那片在记忆深处曾燃烧过致命烈焰、埋葬了无数旧事与可能性的——冷宫废墟的方向!他必须快!快!在锁魂鼎彻底将他的半身青铜化并剥离魂魄核心之前,找到那深埋在焦黑梅树下的未知之物!那里藏着劈开青铜鬼面、斩断锁魂鼎吸噬的唯一利刃!